文‧葉子申
廈門歌仔戲名伶紀招治83歲了，還依然活躍於各種舞臺上。許多人都看過她演的經典角色，並沉醉於她那特有的纏綿唱腔中，但極少人知曉她那悲傷的過去—在成為歌仔戲演員前，她遭受過許多人難以想像的痛苦。
紀招治出生於漳州，還是個嬰孩時，親生父母就因家裡窮，差點要把她遺棄在河邊。後來，經好心人搭救，她才被父母從河邊拾起，賣到了廈門的一戶人家。
命途多舛 無意中進戲班
紀招治在廈門的養父是個跑船人，生活很窘迫，外出做生意竟一去不回，養母則改嫁他人。紀招治只好與收養家庭的爺爺奶奶相依為命。但沒想到，後來，爺爺因操勞離世，紀招治為了減輕家庭負擔，主動提出要將自己賣掉，而她後來被賣到一戶臺灣人的家裡。
「臺灣養父是個戲迷，有兩個女兒，他執意將大女兒培養成南音藝人，二女兒則在茶館當舞女。」紀招治說，她天生一副好嗓子，聲音清脆悅耳，悟性又高，一邊偷偷從大姐那裡學了南音，一邊又跟二姐學了許多流行歌曲。
那時，紀招治家隔壁住著一位叫芋如的歌仔戲演員。「她不但善演醜行，還彈得一手好月琴。」紀招治說，她經常跑去聽芋如唱歌，還吵著跟芋如到戲班裡。沒想到，紀招治一進戲班，就不願意再出來了。
進步神速 表演如魚得水
或許是天分使然，紀招治學戲進步很快。短短兩年時間，14歲的她就已能把老旦演得活靈活現。而隨著表演技巧的積累，無論扮小旦、苦旦、老旦、花旦還是武旦，都難不倒她。
紀招治說，練功、吊嗓她都不怕，最大的挑戰是記劇本。紀招治說，那時有一些劇本則是通過師傅的口頭傳授，迅速記在腦海裡。久而久之，紀招治練就了超強的記憶力，在舞台上的表演也如魚得水。
她最拿手的是苦旦戲。演唱時，只見她眼神流轉，翹起指尖，嗓子一開，那洪亮、底氣十足的聲音便如流水般傾瀉而出。即便是需要超高技巧的長音，她也仍然能保持力度和清晰度，讓人不用看唱詞，也能聽清楚每個字句。
「看伊雙人好情分，全沒提起我益春。有阮阿娘就忘記阮，伊此去雙人好結婚……」她含著一口氣，就把《陳三五娘》中益春的角色，再次精准地扮演了一回，每個細節都處理得恰到好處。
發揮餘熱 堅持唱歌仔戲
紀招治說，能有今天的成績，還要多虧歌仔戲宗師邵江海的指導。16歲那年，紀招治曾拜邵江海為師。她也是目前唯一一位能夠保存邵江海的文字與音樂全貌的人，尤其在唱腔方面，更是繼承了邵江海「雜碎仔」的長短句風格，並將這種風格發揮得淋漓盡致。《安安尋母》《白蛇傳》……，紀招治不管在哪裡，只要一開腔，便能吸引人駐足靜聽。
時光荏苒，舞臺上的韶光一閃即逝。退休後，紀招治也沒閑著—她到業餘歌仔戲團當導演，到廈門市戲曲舞蹈學校培養歌仔戲學員，組織老年歌仔戲愛好者穿上戲服到廈門旅遊景點演出。她還曾身兼廈門藝術學校地方戲曲唱腔教學的特別顧問。
紀招治說，她始終把歌仔戲當作自己的命。她說，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每天都能唱歌仔戲。她說，唱戲這件事，三天不練就會荒廢掉，她不想荒廢。她說：「我會堅持唱歌仔戲，直到自己唱不動為止」。
14歲就能演好老旦
記者：能說說當初拜師學藝的事嗎？
紀招治：我正式拜的第一個師傅是福金春歌仔戲團的名藝人大呆。大呆的本名叫洪本忠，上世紀40年代後期已經是集編、導、演於一身的歌仔戲名家。我當時學的是旦行，因為喜歡，也比較勤學好問，14歲時就能把老旦演得活靈活現。
記者：聽您說，那個時候學戲都是沒有劇本的。那您是怎麼記住台詞的？
紀招治：有時候，師傅只是說一個大概，剩下的內容就讓我們自己去發揮。有時候，也要看戲文。可是，我識字不多，當時，為了把戲文記得更准，理解得更深，我就抓住任何機會識字—上街看到商店牌匾上的生字，都會寫在手上，回去再問師傅。
謹記雜碎調的精髓
記者：能說說您師傅邵江海嗎？
紀招治：邵江海是我正式拜的第二個師傅。20世紀30年代，大陸的歌仔戲曾遭遇生死存亡，當時邵江海及其他老藝人創造的雜碎調，挽救了瀕於絕境的歌仔戲。雜碎調表現力豐富，擅長表現戲劇的矛盾和抒發人物的感情，歌仔戲整體藝術水準從此得到很大提升。我是邵江海的弟子，謹記師傅的雜碎調的精髓，並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將其保留並發揚光大。
記者：您演過那麼多場歌仔戲，對哪一個節目印象最深？
紀招治：應該是《安安尋母》。當時，我們的前輩在廈門鷺江賓館一起收聽臺灣廣播電臺播放的歌仔戲《安安尋母》，並將之與大陸傳統的《安安尋母》進行對比，在此基礎上借鑒比較，再由邵江海重新創作。
這是一個全新的《安安尋母》，我飾演的是龐氏。沒想到，這部劇一鳴驚人，好評如潮，獲獎無數，成為劇團保留的傳統經典劇碼。
也正是從這部劇開始，我和師傅邵江海的合作一發不可收。接下來，我學戲並演出了邵江海的大量劇作，包括《六月雪》《荔鏡記》《安安認母》《戰地啼冤》《描金鳳》《白蛇傳》等，進一步提升了自己的表演。
記者：除了邵江海，您還對哪些前輩印象深刻？
紀招治：還有一位是方枋桃，他是與邵江海同輩的歌仔戲編劇，寫過《三笑》《秦香蓮》《英臺山伯過五更》等劇碼，他的劇作較有文人氣息。
記者：您覺得一位優秀的歌仔戲演員要具備什麼要素？
紀招治：我認為，演員的創作是創造性的勞動，好的演員的演出都富有想像力。演員的想像應該很生動，有生命力，這樣表演才會很鮮活。
另外，演員還要有刻苦的能力，只有苦學才能成才。
最後，我認為，除了演戲要演好，戲德也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