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飯加辣
◎沈政男
前陣子知名小籠包店為了炒飯客制化須加價，引發輿論關注，說是客人若要求清淡秀雅的蛋炒飯伴炒辣油辣醬，弄得整盤紅通通，原本一盤200元的蝦仁蛋炒飯，須多加50元。
一盤200元的炒飯，不過是國王的新衣，炒飯就是炒飯，即使一盤賣2000元，也不會變成牛排，但就是有人趨之若鶩。更怪的是，炒飯就是加蛋加蔥加醬油，從小吃的炒飯就是這樣，頂多蛋包飯加個番茄醬，是哪個呆瓜，竟然要求炒飯加辣油辣醬？
海畔有逐臭之夫，沒辦法，這世上就是有人喜歡吃雞屁股那麼噁心的食物，就是有人不管吃麵吃飯，吃水餃吃包子，一定要加辣加醬，蓋過原本食物的酸甜苦鹹，只剩一個辣味，吃得額頭冒汗嘴角掛紅，才舒服爽快。
吃如此，性，當然也是這樣，有個人偏好、癖好，甚至幾近變態的需求，像炒飯加辣。問題是，炒飯加辣，愛吃隨你，我眼不見為淨就好，但性不是這樣，性是兩個人的事，你喜歡車震，在路旁山巔公共停車場，享受可能被窺視的刺激快感，或者暴露的原始本能，我膽小羞怯，吃不來這加辣的重口味炒飯。
然後所謂的「性偏好不協調」就產生了。性偏好跟食物偏好一樣，其形成有原因有過程，或許也有演化的共同基礎，有的偏好是共通現象，有的厭惡可能有特異狀況。性偏好不協調，處理第一要務，就是雙方要取得足夠、正確、對等的性知識，知道什麼是常態，什麼是個人歧異，然後才能相互溝通，謀求共識。
做愛是兩個人的事，若有齟齬，就要講明白說清楚。做愛的另一面，是談性，談性做愛，但前半部經常被忽略了，很多夫妻或伴侶之間性生活不協調，彼此內心有疙瘩，但就是不好啟齒，難以像討論晚餐吃什麼那樣坦然開放。
夫妻為了性的不協調而影響感情，是最划不來的事。性跟吃一樣，為了要吃什麼而吵架，跟為了要不要車震而鬧翻，都沒必要。趕快讓對方吃飽，上下兩張嘴都吃飽，然後去做更重要的事，才是正途。
連車震都不行，那肛交呢，有可能接受嗎？美國統計，三分之一的婦女有肛交經驗，是肛交，不是口交。至於口交，絕大多數美國婦女都試過。但在幾十年前，口交在美國也被視為禁忌，只有淫蕩女人才會的動作，如今已是常態，不願口交才有什麼問題。
性偏好若不協調，要先知道到底是對方太激進，還是自己太保守。為什麼有人喜歡車震？因為可以帶來可能被看見的焦慮感，而焦慮與興奮是一體兩面，就像青少年在家自慰，有時怕爸媽突然破門而入，緊張之下，很快繳械。此外，車震多少帶有暴露性器官的意涵，而男孩子都喜歡展露自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為什麼你害怕車震？是認定做愛一定要躺床關燈，相互鞠躬，先禮後兵，不然媽媽會罵，還是怎樣？
面對其他自己不能理解的性偏好，也是如此，了解對方，衡量自己，然後取得平衡。車震場所多樣，他喜歡哪一種？是荒郊野外，享受天體野合，還是路邊停車場，當不知情的路人走過車邊，讓他瞬間勃發暴怒？哪一種你比較可以接受，哪一種你覺得太刺激還不能適應，要跟他說。
性興奮需要適度的新奇與刺激，但過頭會適得其反，造成不必要的壓力，一方若想嘗試新方式，要漸進引導另一方。做愛是在床上跳探戈，只有雙方做好準備，彼此的身體與慾望才能翩翩起舞。
溝通以後，第二步是演練。做愛跟游泳一樣，岸上知道姿勢，下水不一定游得出來，一定需要反覆演練。比如附圖提到的dirty talk，做愛時講淫猥的話，你或許已經知道這有助於挑起對方性慾，然而當他壓在你身上時，臉紅心跳舌頭打結，不一定講得出來。從簡單的開始，一個人的時候就可以試講，稱讚他，表達自己的需求，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恬恬不出聲。
美國統計，四成三的女性，在性生活上都有某種程度的問題或困難，最常見的就是沒有性慾，或者對性感到壓力，要跟對方做愛，像做工那麼累人煩人。如果你遇到這樣的問題，不必懷憂喪志，很多人都跟你一樣。
性觀念、性禁忌與性知識的貧乏與落差，經常是性生活的壓力來源。性做為人之大慾，本質上跟吃沒有兩樣，他喜歡吃炒飯加辣，你若覺得口味太重，一定會跟他討論，為什麼性方面不能？夫妻在飯廳可以討論炒飯加辣，進臥房關起門來，當然也要討論另一種炒飯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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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政男：1968年生，台中市人。 台大醫學系畢業，老年精神科醫師。長期以通識自我教育，科學與人文兩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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