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真說故事》那個人所不知道的高雄228故事

陳婉真說故事》那個人所不知道的高雄228故事

優傳媒 2020-03-04 00:00

高雄市長韓國瑜在228事件73週年紀念會中,一開頭就把228誤講為823,後面的人名也錯得離譜。(圖/翻攝自韓國瑜臉書)

作者/陳婉真

高雄市長韓國瑜在228事件73週年紀念會中,一開頭就把228誤講為823,後面的人名也錯得離譜。

 

高雄市是228事件中最早受到政府軍鎮壓的城市,也是事件中的重災區,市民及學生死傷慘重,雖然戒嚴時期228是最大禁忌,民間還是難免私下流傳當年軍隊殺人的故事,隨著解嚴後真相漸漸浮出,現在任何人只要動動鍵盤,就可以找到一籮筐的高雄228故事。身為市長,頭一次參加228追思紀念會就發生那麼多的錯誤,不只是高雄人,全台灣人民的感想如何可想而知。

 

誠如活動中站在他旁邊的高雄市228關懷協會理事長王文宏所說,「那個人連主題都不知道,怎麼會說得對?」

 

228事件雖然導火線是因2月27日在台北市的緝煙事件而起,卻是如燎原星火,一發不可收拾。而當時的行政長官陳儀表面上假意與各地的意見領袖示好,並一再表示絕不會派兵攻打,卻暗中向南京的國民政府討救兵。國軍在3月8日開抵基隆及高雄港後,立刻全面展開大屠殺,因此,事件後的三月屠殺才是死傷最多的時刻。

 

而當時鎮守高雄要塞的司令彭孟緝,則早在3月5日即派憲兵占領高雄車站,並在二樓架設機槍不讓民眾接近,使得依賴鐵路運輸的糧食無法進入高雄,嚴重影響人民生計。高雄中學學生乃組決死隊進攻高雄車站,驅逐駐紮車站的憲兵隊,但因火力差距懸殊,學生死傷慘重。

 

根據彭孟緝在〈二二八事變之平亂〉的說法,部分青年學生想要攻擊要塞司令部,彭孟緝以日語要求繳械投降,否則砲擊整個高雄市區,而他也真的砲口對內,向鼓山一路一帶掃射。為此,處理委員會推派7名代表,希望彭孟緝的巡邏隊不再繼續射擊高雄市民,彭孟緝為了拖延時間不予接見,約定隔日再赴司令部商談 。

 

3月6日,談判代表上壽山與彭孟緝討論,沒多久談判即告破裂,彭孟緝指控凃光明等人試圖帶槍挾持,談判代表不是當場被殺就是被捕。下午2時,彭孟緝命令部隊會同第21師獨立團第3營展開鎮壓,分三路攻擊高雄市政府、高雄車站與高雄第一中學(高雄中學),很多民眾躲入高雄車站地下道也遭軍隊掃射。

 

因等待談判結果而守在高雄市政府禮堂的百餘名地方人士,被高雄要塞守備大隊包圍建築後,直接丟入手榴彈並開槍掃射;躲藏在防空壕的民眾同樣遭受手榴彈攻擊,民眾跳入高雄愛河躲藏也遭軍隊開槍掃射,愛河的水被染成紅色。

 

2017年王文宏(後排左5)率海外228遺屬返鄉,到全台各228紀念碑祭拜,在雲林縣時和縣長李進勇合影。前排右5即為14歲幫爸爸收屍的王瑞霖。(圖/作者陳婉真攝)

王文宏的父親王平水就是死在市府禮堂裡的處理委員會成員之一,那時王文宏才出生32天,父親死後多日才由他14歲的大哥王瑞霖雇牛車前往收屍。大哥說,得知父親被槍殺後,祖父帶他到高雄州廳附近愛河橋旁,從一堆堆的屍體中找到父親遺體,士兵原本不讓人靠近推放屍體的牛車,祖父塞了紅包,才得以把父親屍體帶回安葬。而父親原本以為只是去談判,盛裝赴會,死後身上戴的手錶、腳上穿的皮鞋早已不知去向,推測是被殺人者當戰利品取走了。

 

王文宏的母親為了撫養子女,在高雄市開設一家「真好味餐廳」,生意不錯。但大哥為了遠離傷心地,很早就趁著日本人大量移民巴西的熱潮,以日本人的幫手名義辦理移民,並在聖保羅定居。

 

從小失去父親的王文宏,只知道父親是在「228時被壞人殺死」,此外家人不願對他多說。他再多問,大人就說:「囝仔人有耳無嘴!」他從小百思不解,明明無論是數學的加法或乘法,都是二二得四,那麼228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高中時作文課寫〈我的父親〉時,他把這個疑問寫在文章裡,驚動了學校老師,母親更唯恐他遭遇不測,趕緊把他送到巴西去避禍。

 

王文宏以筆名寫1970年他行刺蔣經國未果的故事。左:洛杉磯華埠的孫中山銅像。王文宏原本躲在銅像後的屋頂上,預備等蔣經國前去祭拜時射殺,不知何故,囑他單線聯絡的台獨聯盟主席蔡同榮所告知的時間,不見蔣經國前往,行刺計畫失敗。(圖/以上皆為作者陳婉真攝)

 

兩兄弟在巴西一直熱心參與台灣人事務,包括他姐姐後來赴美,和前台獨聯盟中央委員黃根深結婚,一家人對於台獨運動投入非常多的心力。發生於1970年的「424刺蔣(經國)事件」,兩位主角事後選擇逃亡,其中鄭自才就是使用王文宏的護照,才得以順利從美國到瑞典尋求政治庇護,王文宏也因此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回到美國。

 

王文宏在2016年以筆名寫了一本書《刺蔣,鎮山》,描述1970年時任行政院副院長蔣經國赴美,他原本打算在洛杉磯華埠一舉將蔣經國擊斃,卻因聯絡失誤沒等到人,蔣經國到紐約時,才遭到黃文雄行刺未果的故事,為海外台灣人反國民黨的故事多添了一個篇章。

 

王文宏在近年因年事已高,選擇回到台灣繼續貢獻自己,為此經常和住在美國的夫人意見不合,但他不後悔,去年並接任高雄市228關懷協會理事長。想不到頭一次和市長一起參與的紀念追思會,市長的致詞是如此漫不經心,受難家屬的感受如何可想而知。

 

 

 

作者簡介

陳婉真,曾擔任《中國時報》記者、美國《美麗島週刊》創辦人、立法委員、國大代表、台灣產業文化觀光推展協會理事長、綠色台灣文教基金會執行長等職務。

 

她生於彰化縣,從小立志當新聞工作者,台灣師範大學畢業便後順利進入中國時報,仗義執言和使命必達、務實求真的精神,讓她在新聞界以犀利觀點聞名。

 

她在戒嚴時期挑戰禁忌,即投入政治改革,因此成為黑牢裡的政治犯,但是無畏無懼的堅持理想,不論藍綠執政,從不向威權低頭。

 

現在是自由撰稿人,想記錄主流媒體忽略的真實台灣故事,挖掘更多因為政權更迭而被埋沒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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