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送兩個小女兒到前夫家，父女相聚時刻，兩天一夜，一年前的離婚協議。回到家，忙了一個禮拜，每天上下班、接送小孩、做晚餐、教功課，陀螺轉了五天，好不容易清閒下來，但妳累癱了，哪裡也不想去，高跟鞋一甩，沙發一躺，沒多久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客廳一片漆黑，妳起身要開電燈，頭昏腦脹差點踉蹌摔倒，昏暗中，桌上的手機亮起，妳拿起一看，不知誰寫來的簡訊：
「這些年妳過得好不好？」
夜空中透著一方亮光的小窗，裡頭不知是誰。妳在黑暗中把訊息讀完，想起了一個名字，心中升起一絲甜意。大學聯誼，海邊夜遊認識的男孩，妳的初戀，交往兩年後他到南部念研究所，畢業後又當了兩年兵，感情由濃轉淡，他來找妳頻率逐漸下降，終於有一天接到他的分手簡訊。妳哭了兩天，收拾心情，沒多久也認識了別人，從此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讀完他寫來的幾百字短文，連發的簡訊，裡頭還有一首小詩，談到當年的夜遊，妳坐在黑暗中陷入回憶，怔怔出神了好久。
「要不要回覆？」妳想。妳回到書房，打開電腦上網，搜尋了他。臉書點進去一看，文筆還是很好，寫了旅遊美食印象、生活雜感，重點是，個人資料欄，感情狀態寫著：一言難盡。
「一言難盡是什麼意思？是不想透露，又不想說謊，模糊帶過？還是想離婚離不了？」妳想。妳翻看他的相簿，如果有女人，有小孩，大概可以知道個所以然，偏偏又沒有，就是風景與食物的照片，還有幾張他的獨照。臉圓了一些，往昔眼神中那抹陰鬱不見了，多了幾分成熟安穩的氣息。
拿起手機，妳打了「我很好，你呢？」幾個字，想想又刪掉，說謊。「十年了，好久不見，你過得好不好？」也不好，感覺上是正面回應。「很好，謝謝。」也不行，看起來像是例行公事，對付回頭找舊愛的無聊人。
如果他現在是單身，或許還可以聊一聊，但如果不是，妳實在不想惹麻煩了。斟酌了半晌，手機來電音樂突然響起，妳嚇了一跳。是小女兒，把妳拉回現實。
在網路時代，回頭找舊情人變成一件相當普遍而且容易的事，美國專家統計，至少有三成的人，想要跟往昔甜心再續前緣，知道他或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很多時候，「舊愛還是最美」，因為隔著一大段時間回頭看舊戀情，像是霧裡看花，總會帶點朦朧的美感。人的記憶會有選擇性遺忘，想起老情人，恩恩怨怨細節不一定記得清楚，但相識之初那份甜膩的滋味，很容易回想起來。
忘掉一段逝去的戀情，據統計，女人平均兩到三年，而男人要十幾年。有時候妳以為妳已經忘了他，其實夜深人靜，午夜夢迴的時候想起他，心裡還是甜甜的。那甜甜的滋味，很多時候永遠不會消失，只是埋藏起來，繼續走妳的感情路。
於是當他穿越多年的世故與滄桑，從回憶的那一頭走了過來，臉孔由模糊逐漸清晰，熟悉的感覺回來，妳想起了青春歲月，心中再度升起當年的那份浪漫。
舊愛回來，要不要接受或者嘗試，還是回覆一句，「雖然你不能和我長相守，但求你永遠在心中」，然後謝謝再連絡？
要看妳現在的婚姻狀態。很多的舊愛重燃，特別是在社群媒體時代，六成以上都是處在婚姻狀態。鍵盤一打，一式五份，寄給五個舊情人，有回感恩，沒回感謝，反正也不花錢。如果妳對現有的婚姻或感情不滿意，該做的是積極處理，不管是修補或了結，確定了目前的狀態，再去開啟下一段親密關係，而不是弄個什麼「一言難盡」，然後去跟舊情人曖曖昧昧。
找舊情人是外遇的最簡便方式之一，卻也是最危險的玩法。除非妳不要婚姻了，否則不要跟舊情人有任何接觸；舊情人不可能變成普通朋友，這是心理學。
但反過來說，如果妳和他，各自結婚又離婚了，目前單身，像王菲與謝霆鋒，那麼舊愛可以復合嗎？
圖：《一生一世》劇照
專家統計，舊愛復合，跟妳的初戀情人再度結合，感情與婚姻都會比一般狀況更幸福。再婚的離婚率一般都比初婚還高，但舊情人的結合，再婚離婚率比一般離婚率低很多。
兩人都已成長，而且熟悉彼此，如今願意再續前緣，或許可以避免先前犯過的錯誤，呵護既新又舊的感情。
往昔戀情，如果是因為時空環境因素而結束，比如念書、搬家什麼的，或者家人反對，被迫分開，那就是「緣盡情未了」，這類的舊愛復合，感情很快滋長，容易找回以前的甜蜜。但如果是走完了戀情歷程，該吵該打的架都已經歷，多年以後再度復合，很可能只是出於一時無聊，或者新奇，當兩人再度熟悉以後，老問題又會浮現。
人的個性，基本上是不會變的，尤其在愛情的樣子，十八歲與八十歲，幾乎是一個樣。愛吃醋的，好掌控的，喜黏人的，沒安全感的，曾經劈腿的，把對方理想化然後貶到一無是處的，大概還是那個樣。以前沒辦法磨合，復合以後就可以嗎？這是舊愛復合，必須面對的難題。
舊愛還是最美，特別是當年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有緣無份，以分手收場，如今有了再續前緣的機會，總是讓人心動。但重點是，現在這一刻，是不是對的時間？還是另一個錯誤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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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政男：1968年生，台中市人。 台大醫學系畢業，老年精神科醫師。長期以通識自我教育，科學與人文兩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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