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鶯歌古窯-鶯歌協興瓦窯

圖文提供 / 國立臺南藝術大學 藝術史學系副教授 盧泰康
編輯 / 吳宜晏

臺灣現存被確認燒造傳統灰黑色磚瓦，且具有明確「黑瓦燒成結構」的窯爐，是保存於臺灣北部鶯歌地區的「許家瓦窯」（即近年所稱「協興瓦窯」或「協興包子窯」）。鶯歌磚瓦窯業出現時間略晚，根據日人記載，嘉慶年間先出現了日用陶器燒造，之後數十年的道光年間（1821-1850），才有名為陳昆者，於大湖庄「崁腳」燒製磚瓦（桃園廳編1906： 149；金澤正秋1998：313）。「坎腳」即今日鶯歌永昌里，清代磚瓦窯跡業已不存，但舊時仍有「瓦窯」之地名。有關上述磚瓦窯晚於日用陶器燒造的說法，實與臺灣各地窯業發展的歷程有所牴觸，例如早期臺南地區，先出現磚瓦窯業，以改善移民之居住品質，因衣食足後，安居最待講求（陳信雄1996：33-34）。南投地區亦是如此，先有磚瓦窯業，繼而燒造日用陶器。故磚瓦建材需求的迫切性，應高於其它窯業產品。故日人所述，不一定反映了當時鶯歌窯業的真實狀況（盧泰康2004：149-161）。

鶯歌現存傳統瓦窯遺跡，以位於新北市鶯歌區中正一路（光明街與國慶街交叉路口）的「許家瓦窯」最具代表性，所屬年代較晚，為二十世紀前半所修建，根據陳新上先生2002年的訪查，該窯修建時間至少可上溯至1930年代左右（2002a：88）。而就鶯歌許新旺陶瓷紀念博物館展示資料，可知許氏家族第一代經營者許銀喜創業於1926年，在尖山埔經營瓦窯燒製，故將此窯稱為「許家尖山埔創業陶器工廠」、「許銀喜瓦窯」。至於「許家瓦窯」的具體結構特徵與數據，根據筆者於2004年實地調查測繪結果：窯外部全長9.34公尺（含後部煙囪共為15.34公尺），最寬約8公尺，窯頭正立面外壁上層以條磚疊砌，下層則以卵石堆砌，寬3公尺，高1.6公尺，窯室呈半地下式。依照此窯的窯型特徵研判，可知其原應屬於傳統半倒焰式瓦窯，但窯尾煙囪結構在之後進行了較大規模的修改，舊有的窯爐後壁三組排煙孔中，左右兩組已經用磚砌封死，僅存中間一組， 並從地下直接連通窯爐後方較晚時期增建的高大煙囪。

許家瓦窯最大的特色，不僅在其為傳統燒製磚瓦的包仔窯，同時保存了目前臺灣地區現存瓦窯中罕見的「儲水溝槽」，是黑瓦燒製時所必須之窯爐結構。該窯窯身兩側及後部，砌築了帶狀儲水溝槽，完全未見於現存苗栗後龍、臺南六甲、高雄大樹等地傳統瓦窯。而其儲水溝槽形態，亦不同於福建閩侯下里尾瓦窯以及《天工開物》所繪圖像。但是在燒成方式上，則仍然屬於典型燒製灰黑色磚瓦的傳統工序，對應了史料所稱「濟水轉泑」或「窨窯」之法。根據過去訪查紀錄可知，許家瓦窯燒成用燃料以媒炭粉為主，燒造黑瓦的做法是在窯爐燒成達到頂溫攝氏八、九百度，停火封窯，然後將水引入窯爐周圍的帶狀溝槽內，並將水不斷潑在窯身及窯頂上，促使窯內氣氛還原並產生碳素，使瓦片積碳變黑（陳新上2002b：86-67）。

2013年1月間，「許家瓦窯」的煙囪結構，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遭到建商拆除，以致完全破壞不存，而窯爐後部結構也遭受相當程度的損毀。依據我國文化資產保存法第29條規定，該建築屬「具古蹟價值之建造物」，建商未經通報逕自拆除窯爐所屬煙囪結構，應已觸犯文資法第98條。事實上，早在這座瓦窯遭破壞之前，像這樣具有歷史與文化價值的窯業遺跡，早應受到文資法保護而被定為古蹟或歷史建築，至少是被暫定為古蹟。依據文資法第17條規定，「具古蹟價值之建造物未進入審查程序前，遇有緊急情況時，主管機關得逕列為暫定古蹟。」「暫定古蹟於審查期間內視同古蹟」，並有6個月的審查期保護。今年初，在文化局協調下，建商在鶯歌陶瓷公園復建原本位在當地的包子窯，復建的包子窯已近完工，地方人士發現，少掉煙囪的包子窯原味盡失，地方人士也認為，「煙囪」是早期柴燒窯的精神象徵，也是鶯歌當地的重要地標，復建窯體卻缺了煙囪，辜負原有異地復建的美意。

故此，關心本古窯復建的相關人士，在臉書上發動「還我鶯歌古窯」的活動，希望讓更多人能注意關於古窯重建的議題，也希望新北市文化主管機關能盡速提出有效作法與補救措施，勿讓2008年苗栗古窯遭到縣政府拆除的悲劇重演，以確實保護這座臺灣唯一現存具有黑瓦燒成結構的傳統窯爐遺跡，同時復亦是屬於全民所共有的重要文化資產。


註:
1.本文節錄自盧泰康，〈閩臺兩地的傳統烏瓦窯〉，《臺北縣立鶯歌陶瓷博物館研究集刊》，2014待刊稿。
2.筆者2004年實地調查時，由於後壁窯頂坍塌，故窯爐內後壁底部中間的排煙孔處，已經遭積土掩埋遮蓋，但稍作清理之後，仍可確認其為臺灣傳統瓦窯常見之三組「双孔」類型。
3.煙囪結構為戰後因應污染防治法規而修改增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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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鶯歌九十年古窯包子窯(協興瓦窯)煙囪遭拆除消失
http://sanying2013.blogspot.tw/2013/01/blog-post_10.html

>鶯歌包子窯移地重組 煙囪仍回不去了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218000530-260107

>柴窯復建沒煙囪 包子窯活像廁所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0730000553-26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