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過2座奧斯卡金像獎的李安曾說：「金馬獎是最難拿的獎。」去年以《郊遊》二度獲最佳導演獎的蔡明亮，上台的第一句話是：「很糾結。」2人雖然都帶點玩笑成分，某個程度上卻也誠實道盡中、港、台大導演們，年年面對金馬獎時的千頭萬緒。
今年金馬獎入圍名單於日前出爐，不少大導演的作品滑鐵盧。鈕承澤的《軍中樂園》入圍6項，獨缺最佳影片、導演2項；王小帥的《闖入者》提了導演、沒有影片；更慘的是張藝謀的《歸來》和陳可辛的《親愛的》，尤其陳可辛一向是金馬獎的最愛，這回卻只剩女主角趙薇上榜，差點掛蛋。
我自己去年做過複選、決選的評審，很明白在這樣力求客觀公平的遊戲規則之下，其實在討論、拉票、表決的漫長過程間，常常出現很多連自己身在其中都始料未及的結果。但比賽有規則就有勝負成敗，它不一定是絕對真理，卻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這一回連陳可辛都不免為自己叫屈。
在釜山影展搶先看了《親愛的》，其實片子還是有高水平。透過黃渤、郝蕾這對離婚夫妻丟失孩子的悲慘境遇，反過來再從農婦趙薇的角度，拍出看似受害者與加害者之間曖昧難解的顛覆關係。陳可辛這回改變視角，讓攝影機在市井小民間穿梭，更凸顯整個大環境與體制的荒謬。金馬獎評審們大概是不太喜歡它某些過於煽情的作法，只讓在片中幾乎改頭換面讓人認不出來的趙薇入圍影后。其實黃渤、郝蕾都有精彩的表演，攝影周書豪也是遺珠之一。
另一位同樣二度獲得金馬最佳導演的許鞍華，則以《黃金時代》再度叩關。在釜山影展和滿場觀眾一起看片，分外有種不同氣氛，因為女主角湯唯如今已是高麗媳婦，也使得影片在韓特別受矚目。許鞍華用3小時長度，打造女作家蕭紅的短暫人生，湯唯飾演這個命運多舛、充滿爭議的才女，為反映她離奇的身世與文采，許鞍華選擇刻意的疏離手法，打破事件時序跳躍呈現，並讓所有角色採取一種既感性又抽離的觀點，甚至直視鏡頭，對觀眾「訴說」他們眼中的蕭紅。
這種作法，似乎也註定了《黃金時代》勢必毀譽參半的結果，顯然金馬獎評審們是還滿喜歡許鞍華這次的大膽嘗試，在獎項上給予了不少肯定，但面對《白日焰火》和《推拿》兼具戲劇張力與獨特形式的融合優勢，這回許鞍華恐怕不見得有機會出線。
至於台灣依舊弱勢，仍在中國電影強大的陰影中夾縫求生。《KANO》取代《軍中樂園》、《冰毒》成為最佳影片入圍者中唯一的台片，大概是評審們對《軍》、《冰》各有兩極評價之下的中庸選擇。最佳導演卡進了趙德胤佔有一席，而男女主角則由桂綸鎂、陳湘琪與張震成為台灣代表，但其實只有陳湘琪的《迴光奏鳴曲》是純正的台片。
一如往年，台灣還是在新演員、新導演獎上較有斬獲。這是近年來台灣電影一直發出的警訊，除了票房向上，我們還是很需要質量與創意的提升。
塗翔文
策展、影評人。淡江大學傳播碩士，研究武俠片。曾任第13∼15屆台北電影節策展人等職，現為《聯合報》影評人及《幼獅文藝》等雜誌專欄作者。編著「電影A咖開麥拉」、「瑞典電影」，曾以《第四張畫》入圍第47屆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並擔任第50屆金馬獎評審。
【撰文／塗翔文；設計／吳佩玲；圖片／ 金馬執委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