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老人返鄉記事 ──新化「楊逵文學紀念館」

文學老人返鄉記事 ──新化「楊逵文學紀念館」

民報 2015-03-08 00:00

楊逵逝世三十週年,楊逵的日常生活,簡樸還不足以形容,貧窮才是實景,他的服裝衣帽,日常就是那兩三件,然而,物質條件如此匱乏,卻育成楊逵豐富的文學花果。

走進南台灣的新化,蕃薯、鳳梨、竹筍的三寶之鄉,陽光小鎮中有一條老街,恍如開放式時光膠囊,舊時記憶痕跡與現代生活景致,複合共存,展開現實與歷史的多重對話空間。
 
新化老街轉個彎  瞥見楊逵紀念館
 
老街一個轉彎,「楊逵文學紀念館」就在左近。紀念館以原地政事務所為基地建造而成,素樸平房,簡約設計,卻承載著豐厚的歷史氣味與文學資產,通過空間的傳導,作家和他的時代,在這裡被演義、被重讀,也被賦予新意。
楊逵辭世已經30年,為了促成一座紀念空間,家屬們的努力,30年來不曾停歇,然而,楊逵重返新化,卻不是依靠家屬們的努力。不同於楊逵落居長達50年的台中市,首陽農園、一陽農園、東海花園等作家故居,至今仍然無法成立紀念空間,新化的「楊逵文學紀念館」,在當在地人默默自發的努力之下,從新化老街一磚一石誕生了。
十多年前,新化的地方文史工作者康文榮,為了尋找適切的教學素材,期望能以陽光希望的文本,與不幸傷殘的朋友們共同展閱生之能量,意外地遭遇了同鄉前輩作家楊逵的文學靈魂,促成一連串的「楊逵文學返鄉」進行式,包括國小學生的戲劇、國中學生的音樂、松年大學的舞蹈、在地劇作家的舞台劇創作、國小與國中的校園地景空間營造、美食空間與文創產品等等,增生繁衍,直至今日,未曾停歇。
康文榮開始發想之際,《楊逵全集》尚未出版,而楊逵辭世的1985年由前衛出版社所出版的雜文、小說兩冊選集,也早已絕版,坊間斷書,康文榮四方蒐尋,在歷史的荒湮蔓草間,撥尋、訪查、辨識,珍貴地拾掇楊逵的文學精華,如拾穗一般。文學花實的尋訪,也是一種彎腰勞動。
康文榮閱讀少數尋獲的楊逵作品,找到他文學精神的核心母體,受到感動,決心讓他重返新化,而那已是老人辭世20年之後了。最初,他以自力救濟的方法,商借友人房舍,位於老街的一處民宅二樓,建置了「楊逵文學紀念館」的雛型,空間有點狹庂,內容有點單薄,然而,氣氛卻很溫暖。
 
離鄉近80載 楊逵以不同姿態歸返故里
 
這一處溫暖小居,開啟一條時光隧道,讓遊子楊逵和他的家族得以返鄉。在一九二○年代的青年時期,楊逵即遠離家鄉從事社會運動,30歲左右定居中部,其後歷經戰爭期與戰後初期的時局混亂,白色恐怖時期又被禁錮綠島,出獄後勤苦耕耘東海花園,一直未能找到返鄉的機緣。終於,離鄉近80年之後,因為同鄉後輩的發願,楊逵以不同的姿態,循走不同的路徑,歸返故里。
其實,不僅是楊逵本人,包含我父親在內的第二代,以及我在內的第三代,還有來不及認識楊逵的第四代,都在康文榮和新化鄉親的努力奔走串連之下,得以返鄉。我的父親楊建,1936年出生於台中,在此之前,返回新化的次數,據說不超過兩次,而且都是在童幼時期,印象十分模糊,我則完全不曾想過要踏上這座小鎮,我們對新化全然陌生,它長期在我們的生命地圖中失去位址。通過康文榮和地方人士的努力,不僅讓楊逵得以在離鄉80年後返鄉,我們這些故鄉的陌生人,也終於有了回家的道路。
 
物質條件匱乏  育成楊逵豐富文學花果
 
2005年,「楊逵文學紀念館」揭牌伊時,促成我們難得的家族大聚會,在新化,家族四代,立身紀念館大門口,素樸的牌匾前,陽光燦麗照拂,定格成為難得的歷史畫面。如今,返回新化,導覽楊逵,成為我父親的例行工作,滋養了一個作家與政治犯第二代的生命意義。
紀念館的內容規劃,再現了一個作家的多重面貌。楊逵的日常生活,簡樸還不足以形容,貧窮才是實景,他的書桌狹窄矮小,他的冰箱是文友姜貴辭世前的遺言贈物,他的服裝衣帽,日常就是那兩三件,然而,物質條件如此匱乏,卻育成楊逵豐富的文學花果。當你走進新化「楊逵文學紀念館」,在楊逵的文學作品、社會實踐的繁複展示物件之間,那些看來簡陋的生活物件,卻如聚寶盆一般,化生出兩個樓層的思想與實踐果實。
走進新化「楊逵文學紀念館」,還有一處地景,別忘了稍停駐足。紀念館入口處兩側,有兩株鐵樹,樹齡逾40年,是楊逵手種於台中東海花園,守護著他的雙親墳塚,幾年前,鐵樹隨著花園老人返鄉,移植過後,翠青如昔,彷彿與老人的青春魂體,一起歡喜回家,在你我之間,共同呼吸,吞吐著文學家園的氣息。(本文轉載自三月出刊《民報文化雜誌》第五期)

 
「楊逵文學紀念館」展場內部。(楊翠提供)

 
「楊逵文學紀念館」展場內部。圖為楊逵使用過的書桌。(楊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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