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是「藝術與工藝運動」建築之父菲利普‧韋伯(Philip Webb,1831∼1915)逝世百年紀念,英國諸多有關古蹟保護的組織如英國國民信託(National Trust)和SPAB,接連於韋伯所設計的建築和相關博物館舉辦紀念活動。位於倫敦郊外Bexleyheath的紅屋(Red House),是韋伯作為建築師的第一個設計案,也首度公開展出韋伯與紅屋主人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的私人物件。
【撰文、攝影/郭書吟;文編/蘇子惠 ;設計/江宜;圖片/National
Trust】
紅屋是「藝術與工藝運動」的美學源頭,他是現代設計先驅威廉‧莫里斯與拉斐爾前派繆思女神Jane Burden的新婚居所,由韋伯親自設計監造。莫里斯在1856年進入牛津哥德復興派G. E. Street事務所時,與韋伯相識。他倆後來都成為拉斐爾前派的重要成員,以及「藝術與工藝運動」的關鍵人物,後更攜手創立英國第一個文化資產保存組織SPAB(The Society for the Protection of Ancient Buildings)。
藝術與工藝運動的源頭
紅屋的歷史價值在於它是韋伯第一個設計案,更是莫里斯第一次將他認為「美」的事物實踐出來,展現在建築、牆磚、壁畫、花園,乃至花窗圖樣。紅屋蓋好之後,市面上的家具、壁紙、裝飾沒一樣莫里斯看得上眼的,為了裝設自己的夢想之屋,他自行設計也請韋伯設計,眾多出現在紅屋的圖樣和想法,影響莫里斯日後創立的Morris &
co.品牌。紅屋奇美,而紅屋之得以成為紅屋的過程,更美。往後莫里斯對於「勞動使人愉悅joy in labour」的主張,紅屋便是他投入勞動的早期範例——紅屋還是友情和親情的大集合,所有在假期來過紅屋度假的友人,包括拉斐爾前派的重要人物Rossetti、Burne-Jones和他們的妻子Lizzie
Siddal、Georgiana都在裝飾紅屋出過力,真是「好友結婚、大家出力」的典範。莫里斯最終選在貝克斯里赫斯搭建紅屋,這地方傳說是喬叟《坎特伯雷故事集》書裡,30名前往坎特伯雷的朝聖者途經之處——而喬叟是莫里斯心儀的作家之一。
龍血色美學
紅屋包覆莫里斯和韋伯對中世紀的嚮往,是一座在當時而言十分前衛、背離一般中產階級的住屋,未經粉飾的龍血色屋瓦,昭告著與一般英國常見塗灰泥的房子不同之處。入口之處的長廊有好幾面大窗戶由美麗花窗裝飾,這些花窗是後來「莫里斯窗Morris
glass」的雛形,包括Burne-Jones為他製作〈Love〉和〈Fate〉的拉斐爾前派風格花窗,以及韋伯所繪製的15世紀田園風格花窗——昂首的鵝、飛舞的鸛鳥、高叫的雞、園裡小花等等。用餐室的壁爐台,裝飾上莫里斯十分喜愛的台夫特藍白壁磚,他之所以喜愛這一系列壁磚,是因為每一塊鈷藍色壁磚上,都畫了一個故事。而在餐室與長廊的盡頭,還擺著當年韋伯為莫里斯夫妻設計的家具,如碗櫃與龍血色的衣櫥。當初莫里斯將他在法國旅行所帶回的各種鐵件、盔甲裝飾在屋裡,然而他不喜歡市面上販賣的家具,於是商請韋伯除了造房子之外,也幫他設計好看的家具:衣櫥、桌子、床、椅子等等。雖然許多家具已經歸屬於博物館或他處故居如Kelmscott
Manor,目前屋裡還留著幾件。然而韋伯設計之外,莫里斯也很喜歡參一腳,莫里斯就在韋伯設計的碗櫃上頭,畫了一幅亞瑟王的故事場景。
兩個男人的花園
韋伯負責家具,Burne-Jones則受莫里斯之託,負責「以濕壁畫為牆壁作飾」。雖然莫里斯後來最出名的是他漂亮的壁紙花樣,然而在紅屋的年代,房子裡尚未出現壁紙,都是好友的「真跡」。男人幹體力活,女人也不閒著,負責針線活。著迷於手工製作的莫里斯,除了一塊波斯地毯是買來的之外,其餘織品都是自製。他甚至花費極大的心力和時間,教會妻子Jane如何用中古世紀的針線手法製作織品如掛簾。紅屋有個好大的園子,當初韋伯是連花園一起設計的。紅屋原先就是蓋在一個果園當中,所以韋伯非常小心地把許多老果樹都留下來:蘋果、櫻桃、橡樹、榛木、冬青樹等等。後來莫里斯也在園裡搭建格子樹籬種花,他非常喜愛種花蒔草,著迷於花卉的生長型態,而園裡的花卉後來也成為他設計壁紙的靈感,例如他的第一幅壁紙設計〈Trellis籬〉、非常受到歡迎的〈Daisy小雛菊〉,還有畫著鳥兒吃果的〈Strawberry
Thief草莓賊〉。
生命有時 藝術恆在
紅屋完工於1860年,然而莫里斯只在這裡住了5年,便因事業搬遷倫敦。當年19世紀末的家具早已分散四處,幸而後來的紅屋主人都珍愛莫里斯和韋伯的設計,沒對它做特大的變動,保持良好,2003年正式交由英國國民信託託管,成為該組織最有知名度的資產之一。縱然Morris &
Co.的設計在1920年代之後,便為下一波簡約的現代主義風格所取代,然而凡提到藝術與工藝運動,一定都會提到莫里斯和韋伯的夢想之作「紅屋」。紅屋銘刻了他們對於「美」和「生活」的實踐,彰顯出莫里斯和韋伯將一個普通人的住屋,再度變成建築師設計思想的有價值對象,一把椅子、一個花瓶、一扇花窗,也再度成為藝術家馳騁想像力的用武之地。紅屋二樓起居室的壁爐台,有一處莫里斯刻上的拉丁諺語「Ars Longa
Vita Brevis」,意即「生命有時,藝術恆在。」如今看來,原來莫里斯早為摯友韋伯所設計和建造的紅屋,下了永恆的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