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話說謝長廷為什麼是「大物」級政治家?

【專文】話說謝長廷為什麼是「大物」級政治家?

民報 2016-03-21 00:00

有幾個詞,大家一定聽過,也一直在影響著我們、影響著台灣。「黨外黨」、「台灣優先」、「柔性政黨」、「台灣命運共同體」、「社區主義」、「台灣新文化」、「終極關懷」、「和解共生」……都耳熟能詳是吧?是的,創造這些名詞、價值與路線的,都是謝長廷。
謝長廷,出身京都大學名校,近年來深入兩岸關係論述,思緒精緻、論述宏觀,面對中國崛起、美國重返亞洲時以日本做為樞紐,謝長廷此時代表台灣出使日本,於他個人也許不是首選,對台日雙方言,都再精當不過。

可以說,他是一個在思考上具有哲學家氣質、具備視野高度,凡事欲爭還休、留有餘地,難怪當媒體披露謝長廷可能出使日本的消息時,連日本媒體都稱許他是「『大物』級的政治家」。
觀察謝長廷一生從政歷程,確實也夠格這個稱號。
黨外組織化的魔術師 一句「動態道德觀」解放國民黨人
舉個例子,謝長廷在全心參政後的第二年(1982),就提出「柔性政黨」主張,以適應現狀為出發點去推動黨外組織化,並以此避開國民黨戒嚴統治的壓制;接著,他又隨即提出「黨外後援會」、「成立黨外公政會分會」等構想,進一步充實突破黨禁、建立政黨的骨架,這些構想完備後,黨外形成「準政黨」態勢,謝長廷於是稱它為「黨外黨」,至此,民進黨成立只差臨門一腳,國民黨像是在逐漸被加熱的鍋子中的青蛙一樣,在絲毫沒有感覺中死去,一步一步地接受黨外建立剛性政黨的事實。光這些功勞,其實就可將謝長廷稱是黨外組織化的「魔術師」。
然而,歷史的進程還在繼續,謝長廷在1986年首次參選立委時就提出「建立台灣新文化」的主張,並且為了化解並吸納被國民黨專制政權壓迫而無奈成為「共犯結構體」的本土派國民黨人的疑懼,他提出相當有趣的「動態道德觀」,他認為,在國民黨主政下的道德偏移時代,看待事情的正確方法就必須跟著歪著頭看,譬如說,警察收紅包,假使全警局都收,你不收就混不下去的話,道德的標準必須動態調整,這種被逼收紅包的無奈行為,就是可以被諒解的。謝長廷這樣的說法,「解放」了當時許多無奈屈從在國民黨政權之下的人,也因此擴大了民進黨的支持基礎。
謝提「台灣優先」「命運共同體」對歷史有重大貢獻
當然,謝長廷最為人熟知的理論,還是提倡「台灣命運共同體」、「台灣優先」的理論,今天這些耳熟能詳的說法,雖然謝長廷非常大方地說是引述自台大鄭欽仁教授的論述,但他還是這個理論的最主要推動者。當然,除了謝長廷有計劃的逐步宣傳推動外,這個論述成為台灣主流意見,也歸功於當時國民黨總統李登輝吸納謝長廷的論點,朝野合作,透過後來發展的「新台灣人」概念,將外省人吸納為也是台灣人,使「台灣是台灣人的台灣」觀念深化到每個國人心中,如今「台灣」這個品牌強壯到成為所有台灣人共識,實在是謝長廷對台灣歷史發展的重大貢獻之一。
或許,台灣人當家做主已經透過這些論述實踐,但是,當家做主後的品質與內涵的提昇,更是每一個政治人物的「終極關懷」(這句話,也是始於謝長廷),因此,他隨後又提出「社區主義」,強化居民與土地、環境的感情,差不多同一時期,台灣開始注重社區意識,注重環境生態。而這項主張,後來又被李登輝吸納,更透過國家力量實踐,於是台灣有了「社區總體營造計劃」、「心靈改革專案」。

承認現狀 重新詮釋現狀~借風駛船,推動歷史前進
謝長廷從政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在於能夠承認現狀,繼而重新詮釋現狀!他透過承認「黨禁」進而提出「柔性政黨」觀念,一步一步在戒嚴夾縫中完成建黨理想,也在面對外在勢力對台獨極盡汙衊之時,另闢蹊徑,推出「台灣命運共同體」的台灣超高共識基本主張。
這項從政特點,除了表現在他的理論思維外,也相當程度落實在他處理公共政策的面向中。譬如說,十幾年前謝長廷接任行政院長時,隨即提出擱置具有爭議的議案,先將沒有爭議的公共議案交政院審查,並送請立院通過!
為什麼這樣做?這其實非常符合謝長廷的施政風格,即是先承認朝小野大是個事實,然後在這個事實下去尋求公約數,重新建立朝野之間的共識,一旦共識形成,和解氣氛建立,朝小野大雖是事實,但內涵卻又與之前劍拔弩張的態勢大為不同了。

謝長廷這項從政特質,例證俯拾可得。謝長廷剛擔任高雄市長時,民調是所有縣市長的車尾班,但後來卻爬升到民調最高的縣市長,深V型反轉,非常厲害。他自己曾說,受限於南北資源的差距,高雄並沒有能力與台北爭第一,高雄要立足,除了建立特色,打造「唯一」,否則很難在城市競爭上搶到上風,在這個先承認無法爭「第一」的基礎上,又用「唯一」來詮釋高雄仍具有競爭力的利基所在,而後有了愛河整治成功、城市光廊的高雄新風貌,確定高雄唯一的品牌地位,這就是謝長廷從政風格中一貫展現承認現狀、重釋現狀的高明厲害之處。
除了公共政策的推動上充分顯露他的政治風格,一般行政首長最為頭痛的人事問題,交到謝長廷手上,同樣談笑用兵、化困擾為無形。立委管碧玲曾指出,謝長廷在高雄市第一屆任期,不但大膽留用選舉時敵對陣營的前朝遺老,小內閣不乏是與當地政治現實妥協的「拼裝車」,這樣的做法,是因為謝長廷必須釋出職務用來償還選舉債,這是現實的體現!但他重新詮釋現實的方式,跟其他政治人物不同,謝長廷選擇不分藍綠,充分授權,當時起用國民黨的姚高橋(前警政署長)擔任高雄市副市長,負責督導治安,就是例證。換成白話文就是說:我欠你國民黨地方派系暗助我的人情,現在我請國民黨一個形象夠好的人來擔綱要職,也拉生了你們的氣質,這樣你們沒話說吧(誰知到姚高橋是不是國民黨要的?)。
夾菜哲學:保持優雅 等待時機
施政風格是基於在現實上展現靈活度,那麼,在如野獸般的權力競技場呢,也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謝長廷:不使自陷險地而不復。
有個故事可以提提。綿延將近卅年的長扁瑜亮情結,檯面上雖互稱交好,但私底下較勁鑿痕斑斑可見,甚至於到了2000年阿扁終登台灣九五之尊,謝仍企圖再探顛峰,欲藉黨主席之位與扁互為犄角。當然,謝長廷這次沒有認清現狀,作了錯誤判斷,雖拼出了個黨主席,可還是總統的細漢仔,不僅沒有取得與扁有力抗衡的位置,更流失高雄人原有的支持,幾乎將自己的根基掏空殆盡,最終落得黯然退出長扁競技場,等於重重地跌了一跤。
但是經歷這幾次的挫折後,謝長廷甦醒了,他終於體悟到:唯有心悅誠服接受扁是唯一與第一的共主,其他人的角色只有配合與烘托,因此他盡心鞏固大高雄,輔選陳水扁,至於未來,謝長廷則發展出等菜轉到前面才夾,既保持優雅,又不強為的「夾菜哲學」,他所重新詮釋現實的結果是,扁長之爭存在,但已定局,只有心悅誠服以小事大,才有共生互利的格局產生。
風吹柳彎,不見柳折
長扁之爭結束,謝長廷自己也在2008年的總統大選敗下陣來,可是,他卻是黨內四大天王(呂游蘇謝)裡最具備厚實政治實力的,除了他能與時俱進之外,這有很大一部分和他的人格特質有關。譬如,「感覺上」,小英沒法和呂、蘇合作,卻可以跟謝合作;中國沒法和呂、游合作,卻可以和謝合作。這樣的人格特質,成就了他在台灣政壇的重要性,卻也因此斷送了他成為唯我獨尊的九五制霸者的機會。
要形容謝長廷,也許,楊柳低垂差可比擬。楊柳生長在水邊,汲養沃土,吸取充足養分茁壯主幹,然枝枒細軟柔韌有彈性,「風吹柳彎,不見柳折」,強風吹柳,柳條隨風而彎,抵銷了讓主幹歪扭、折斷的危機。謝長廷多年來以其高人一等的視野建立他的論述主幹,卻也願意順風而飄,不使自陷險地而不復,這是他的個人特色和風格,他近年來的兩岸論述也是抱持著這樣的基調,但這樣的路線風格,是不是已走到台灣主流位置?他沒當成海基會董事長,是不是仍暗示著民進黨內的兩岸論述中,謝長廷還是「非主流」有關?
怎麼從日本到兩岸?這一題,將會是擺在聰明智者謝長廷面前的一項新的重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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