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青年的彩色人生  周天啟

黑色青年的彩色人生 周天啟

民報 2016-04-30 00:00

彰化是日本時代抗日的大本營,不只是乙未八卦山戰役(1895年)死傷最慘烈,和日本人的「文鬥」也從不間斷,文化協會的重要人士,泰半來自彰化。

然而,戰後這些抗日志士有的被迫遠走他鄉,有的受到二二八事件之害抑鬱以終,只有極少數能在國民政府全面掌控下存活下來,周天啟(1903~1971)應該算是其中適應力最好的一位。

他是「台灣黑色青年聯盟」成員之一,屬無政府主義者,直接鼓吹暴力、暗殺、恐怖行動。是台灣人抗日組織中最激進的一派,曾因此被日人逮捕拘禁。

他也曾經組織新劇團「鼎新社」,配合文化協會的活動,在台灣各地演出。鼎新社選的劇本幾乎都是以促進台灣社會改革為目的,例如《良心的戀愛》、《社會階級》等等。

1936年他被迫離開台灣,先在福建泉州培元中學任教,次年蘆溝橋事變發生,他秘密參與台灣革命同盟會東南分會組織,並任職該組織主任,活動於江蘇、浙江、安徽等地。對外則以擔任日本人的「通譯」為掩護,被發現後曾到上海法租界躲藏,所幸不久日本戰敗,他才得以安全無事。

在上海期間,他認識了一位年僅17歲的上海姑娘,為了迎娶為妻,雖然兩人年紀相差20歲,竟然向女友少報了10歲。這位上海姑娘戰後和他一起回台,成為他在政壇上公開出入的周夫人,而她的隨侍婢女則成為周天啟的第三位夫人。

其實未到中國前,他在彰化伸港老家,早已入贅黃家。元配是彰化高女(今彰化女中)畢業生,家世很好。據傳元配的兒子曾經問母親:為什麼要嫁給這麼風流,又從事這麼危險的抗日活動人士。母親不諱言說,因為周天啟年輕時擅長群眾演講,演起文化劇更是風流倜儻,是很多年輕女性仰慕的對象。

那個年代,有錢人家擁有三妻四妾算是常態,因此,他究竟在外面還有幾位「外婆」(在外面的老婆),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人生後期因生意上的關係,常滯日不歸,也曾和愛人築巢台中。過世後專人清理家產四處尋覓繼承人時,才發現他在入贅黃家前曾和另一位女子結婚,但未生子。

戰後周天啟返台,原本在台北市館前路接收了三間店面的房子,專心從事營造業,擔任台灣省營造公會理事長,任內引進香港的地質鑽探技術。二二八事件爆發時,家中一下子躲了很多外省人;大屠殺開始後,又藏匿了很多台灣人。

不久,政府要他返鄉,先是擔任台灣省參議員及第一屆台灣省議會議員,也曾擔任彰化縣議會第四屆議長,是很罕見抗日人士得以在國民黨政權下存活的彰化政壇長青樹。

他的女婿白權也曾跟隨丈人腳步,擔任過彰化縣議員及省議員,不過,白權的從政,與其說跟隨丈人,不如說是因為蔣經國起用「青年才俊」,才找上他。但他後來未再從政,倒是因為老丈人常公開批評當時的台灣省主席謝東閔,導致謝東閔不悅而力挺謝生富所致。

白權說,老丈人雖然脾氣不好,但為人正直,不貪不取,一生幫助很多人。譬如味全公司創辦人黃烈火,是他元配的侄子;其他較著名的如和泰汽車、中區合會、培元中學......,看起來周天啟是長於創業,卻非能守成之人,他也從不派自己家人干涉各事業的財務,頂多只是在彰化培元中學經營發生問題時,派白權去整頓學務一年,隨即又陷入更難處理的財務糾紛,終致倒閉。

而今時移境遷,周天啟何許人已經少有人知道,伸港的老家早已無人居住,子女四散各地,有的遁入空門,只剩下周氏宗祠裡一塊「議壇領袖」的大紅木匾供人憑弔。

更鮮少人記得,把彰化公園填平蓋議會大廈的,就是在周天啟擔任議長任內做的。或許未來當大家在爭論為什麼彰化市公園路沒有公園時,還會有人想起古早古早以前,曾經在公園旁的「彰化座」演文化劇的那個飄撇少年郎,怎麼把彰化人共同記憶的美麗公園,變成地方政客口沫橫飛的爭論場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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