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堂到陰屍路:旅途最驚悚的一晚!他捨棄年薪百萬的工程師,背著心愛的吉他,騎腳踏車去環遊世界...

從天堂到陰屍路:旅途最驚悚的一晚!他捨棄年薪百萬的工程師,背著心愛的吉他,騎腳踏車去環遊世界...

大塊文化 2016-09-19 11:36

天堂到陰屍路

這趟旅程到目前為止有兩個地方,給了我繼續往前走的動力,第一個是在立陶宛,我被鄧吉和朵拉撿回家,過了悠閒的一週。再來就是卡爾和汪達的家。

卡爾是南非駐衣索比亞的外交官,汪達是他老婆。卡爾是尼爾另一位朋友牽線認識的,他也喜歡騎腳踏車,所以聽說我們要來,很熱情地邀請我們去他家住幾天。經過埃及、蘇丹、和衣索比亞的摧殘,我們都超級期待能夠好好休息一下。

卡爾很貼心地開著TOYOTA PRADO到城市外圍載我們,那時我正在攻最後一個坡,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瘦瘦高高,戴著眼鏡的外國人(雖然我也是)向我招手,旁邊還有一個鍥而不捨要錢的屁孩。

尼爾隨後也跟上,我們一陣寒暄後,把行李卸下,前輪拆掉,竟然就剛好能全部上車。坐在車裡觀察這個城市,到處都在大興土木,感覺起來正在蓬勃發展,但是基礎建設還不夠好,路很差,交通很亂,而且地勢起伏依舊相當大,幸好我們不用騎這段。

在車上裡我不禁幻想:哇,外交官的官邸耶,一定是那種超級豪華的大房子,結果到了才知道……還真的是這樣!獨棟的大別墅,二十四小時的警衛,超大的庭院,可愛的狗狗等。汪達很熱情地招呼我們進門,介紹環境,我睡在客房,床超大超舒服。

我感覺真的就像回家了,在非洲第一次睡在這麼舒服的彈簧床上,我們晚上都睡得像嬰兒一樣。

隔天早上卡爾先去大使館處理些事情,汪達準備了很豐盛的早餐,吃完之後,她開車載我們到大使館,和一些外交官員打招呼,介紹我們的旅程,然後在一個開普敦的照片前面合影,這將會是我們此次旅程的終點。

下午卡爾開車載我們到城市另一端的肯亞大使館,辦東非三國簽証,外交車牌就是威,警衛啥都沒問,就開大門讓我們長驅直入。一問承辦人員,他竟然不太清楚有東非三國簽證這種東西,我只好在這邊交了五十美元辦肯亞簽證,尼爾得知南非護照不用簽證就可進入肯亞,相當開心。

之後卡爾又開車載我們跑來跑去,先是領錢,之後準備要去大採購。尼爾本來列了一堆東西要買:

 

「先去買腳踏車打氣筒好了。」

「打氣筒拿我那支隨身型的吧,我下週去杜拜玩再買新的。」卡爾說。

「真的嗎?真是太感謝了!那,哪裡有賣頭燈呢?晚上煮飯的時候沒頭燈真不方便。」

「頭燈我那裡剛好有多一個出來,先拿去用吧。」

「天啊,太棒了,感謝!那XXX去哪裡買呢?」

「XXX嗎?我有,拿我的就好。」

 

卡爾就像是有求必應的神燈巨人一樣,一下就滿足了我們幾乎所有的願望。因為我們聽了耐吉的建議,選擇通過一個肯亞端沒有設入境檢查的邊境,他還寫信和打電話幫我們問狀況,也幫我們向之後會經過國家的南非大使館同仁打招呼,請他們幫忙照應。

最後我們一起去希爾頓飯店的池畔酒吧,請他喝杯啤酒,感謝他為我們奔走了一整天。

接下來幾天,我的首要任務就是把身體調養到最佳狀況。

已經整整兩個禮拜了,我肚子還是拉個不停,有時候試著一整天夾緊肛門,但好像也只是把屎留在腸子裡久一點而已,沒啥意義,要是忍不住在路邊爆發,那我就毀了。而且大便依舊帶血,更糟的是我好像爆肛了,每次一噴完我的肛門就要痛好一陣子。

除此之外,我的大腿也出了狀況,不是抽筋,而是曬傷。上禮拜想說這樣拉下去也不是辦法,聽了尼爾的建議,每天吃瘧疾藥Doxycycline當作抗生素,看能不能把我肚子裡不知道是啥的鬼寄生蟲給殺了。這東西在台灣一顆只要三塊,就知道有多爛。它最大的副作用是會讓皮膚對陽光特別脆弱,於是我吃了三天後,肚子照拉,結果大腿露出來的部份,變得像是二級燒傷那樣恐怖,不但烏漆抹黑,還到處都是水泡。汪達看到我的腿一陣驚呼,連忙拿蘆薈乳液給我,亡羊補牢也好啦。

尼爾不知怎的,這天食慾特別好,下午先吃了個牛肉派,之後又溜出去吃了兩個甜甜圈,晚上還吃了一整個十二吋的比薩,一路上從沒看過他吃這麼多東西過。

尼爾也聯絡上了之前一直騎在我們前面的兩個南非腳踏車騎士,他們從倫敦出發,目的地也是開普敦。隔天是禮拜六,尼爾邀請他們一起來卡爾家烤肉,南非人稱之為braai。據尼爾說,南非人週末最普遍的娛樂,就是在後院一邊升火一邊喝啤酒,等木材燒到一定程度了,就把肉放上去烤。他幾天前就一直很期待這個烤肉趴,結果他病倒了。

我早上起床,聽卡爾說尼爾半夜上吐下瀉,現在則是虛弱地躺在床上。我們早上開車出去採買晚上的飲料和一些日用品,回來後尼爾總算下得了床了,但吃了點東西又躺了回去。下午兩位騎士帶著剛飛過來會合的女朋友到了,尼爾下樓寒暄一陣後,又體力不支回房躺平,一塊肉也沒吃到。

隔天汪達拿出一瓶從南非帶來的高級抗生素,一瓶剛好二十顆,要我們一天早晚各吃一次連吃五天,務必把肚子裡的髒東西趕盡殺絕。結果吃了一顆之後,隔天尼爾就又活跳跳了,我的屎也開始變成固體,實在是太神奇了!

之後幾天我們就賴在這裡,吃飽睡,睡飽吃,吃和睡的中間就是上網、看橄欖球和板球、打電動,像蝗蟲一樣先把本來滿滿的兩盒香蕉巧克力瑪芬和手工餅乾清光,又消耗了不少啤酒和從南非用外交免稅進口的珍貴食物,待了整整快一個禮拜,連厚臉皮如我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才準備再出發。

隔天早上,我們告別汪達,她給了我們大大的擁抱,要我們一定得安全地抵達目的地。然後我們把腳踏車和行李全部搬上車,卡爾帶我們去肯亞大使館拿我的簽證,然後載我們出城,跳過了一大段施工中的道路,才在路邊放我們下來,留下合照後目送我們離開。

 

在卡爾和汪達家後院烤肉。

 

和卡爾道別,繼續向前。

 

休息了這麼久,肌肉沒那麼快被喚醒,身體覺得懶懶的,一直打呵欠,但還是得強迫自己不停踩踏,緩速前進。雖然這麼久沒遭到騷擾,但看到遠遠的一堆屁孩,一邊尖叫一邊從田野狂奔到馬路上,我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我們先騎到六十公里外的一個小鎮,找了個小旅店過夜,一個房間不到兩百台幣,算很不錯,而且服務員服務態度相當好,主動去幫我買了50 Birr的電話儲值卡,他在我們的晚餐帳單上寫了「I love my customer.」,還畫了個笑臉,我們當然很樂意給他一筆豐富的小費。

隔天繼續前進,預計在五十公里外的大鎮子布塔吉拉吃午餐,我們到了一間叫做Rediet Hotel的旅館,看到一堆聯合國的車停在外面,應該不錯,於是決定在這裡用餐。我們點了兩份Special Burger,端上來的時候才知道它的特別之處──超級大啊!我們看了都傻眼,我勉強全部塞下去,尼爾還剩一大堆。

看地圖上有個小鎮叫做瓦拉貝(Worabe),從地圖上看起來有蠻多街道,規模不小,應該找得到旅館,離這裡大概四十公里,就把這裡當作今天的目的地吧!但我們到了的時候才下午四點多,時間還早,我們討論要不要繼續前進。

 

「下一個比較大的鎮子是荷賽那(Hosaena),但離這裡還有六十公里,我們今天應該到不了。」尼爾說。

「也不一定要到那裡才有地方住啦,剛剛經過幾個地圖上看起來很小的鎮子,也有看到不錯的旅館。」我說。

「對啊,要是真的找不到大旅館,隨便問個人,應該都找得到地方住吧,雖然可能很爛。」

「所以我們繼續騎個兩小時囉?」

「OK!」

 

誰知道這決定讓我們經歷本次旅途最驚悚的一晚。

接下來的路也不太好騎,雖然下一個村子只有十五公里左右,但上上下下的坡持續不斷,到了一看,這鳥地方是肯定不會有旅館的,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一個村子大概也是十五公里,我們一定得在那裡落腳了。

低著頭踩呀踩,今天總里程數早就破百,總爬升也一千二公尺了,體力已經幾乎消耗殆盡,但前面依舊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陡坡,還有源源不絕的魔音屁孩,不斷消磨我們所剩無幾的體力和意志力。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路上的鄉民似乎也越來越激進,有的像是在向我們叫囂,有的甚至作勢要撲上來,其中一個屁孩等我接近時,忽然拿起手上的圓鍬,迎面揮向我!幸好我遠遠的就看到他不懷好意的臉,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但也嚇了一大跳。

就連白天看起來比較文靜的女鄉民,現在也變了樣,看到我們後,先是交頭接耳,然後指著我們歇斯底里地狂笑。我在一間小店買些麵包時,其中有一個像是發了神經似的,口中胡言亂語,一下捏我手,一下拍我臉,旁邊的人看了也只是訕笑,我駭然:這些人是怎麼了?

到了下個村子,一問之下,得知最近的旅館就是在荷賽那,我們心都涼了,今天是絕對不可能到得了的,看來只能找地方野營了。買了兩瓶水,我們繼續前進尋找適合的紮營地點。但問題是到處都是人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錯的樹下,遠遠的就聽到有人喊「You!You!You!」,再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片灌木叢後面有塊平坦的地方,才剛停好車,結果又看到路邊有幾個人,朝我們這裡直直地瞪著我們,瞪得我們心裡發涼。

 

「怎麼辦?」

「我們好像沒有選擇,只能繼續前進吧……」

 

這時天已經全黑了,路上當然沒有路燈,整條路都是黑的,從路過的車燈才知道我們又身陷另一個村子了。「You!You!You!」、「Faranji!Faranji!Faranji![1]」、「Money!Money!Money!」的喊叫聲此起彼落,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距離多近,我感覺就像是處於《陰屍路》的場景中,隨時都可能被生吞活剝。

大家想像一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鄉間小路,你只能靠著微弱的燈光前進,但你知道他們到處都是。忽然,你察覺到前方就有幾個鄉民在路上遊蕩,所以你放低音量慢慢通過,沒想到他們還是發現了,嘴裡一邊叫喊著一邊向你跑過來,你還得擔心那些手上有石頭、圓鍬、鞭子、甚至彎刀的……

我埋頭猛騎,但因為是個長上坡,速度一直快不起來,大腿已經抽筋了,我心裡想著,不能停啊,不能停啊,再累都不能停啊……忽然看到尼爾攔了一台貨車下來,似乎在和駕駛講話。駕駛換了個方向,想要繞開尼爾,但尼爾奮不顧身又撲了上去。

「拜託載我們兩個到荷賽那去,對,兩個,還有腳踏車,我們付100 Birr,或200 Birr都行,拜託了……」

駕駛看了我們幾眼,停下車來,把後車廂打開,裡面的空間剛好放得下我們的車和行李!我們也等不及把包包先卸下了,把整台腳踏車硬扛上車,這時候也越來越多鄉民開始聚集過來,我大驚,打開車門把自己塞進去,結果背上的吉他竟然卡在門外,就是這種時候我會超想把吉他丟掉的啊!好不容易把自己塞進後座,尼爾跟著進來,關上車門,和司機大喊「Go!Go!Go!」,他油門一踩,我們絕塵而去。

 

到處都有要錢的屁孩。

 

 [1]Faranji 是「白種人」的意思,也泛指外國人。對當地人來說,亞洲黃種人膚色還是較白,也算Faranji。

 

 

 

本文摘自大塊文化《1082 萬次轉動:帶著電玩哲學的單車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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