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街頭上的「群眾」似乎已變為「暴虐的群眾」。（圖／Sam Lee@USP United Social Press提供）
作者／張陌
如果香港是一個縮影，關於現代人的生活，它反映的一直是這個主題：民主與自由；但最近的騷亂中，更令人注視的，卻不是那個主題，而是一種群體：群眾，或更接近地說，「暴虐的群眾」。
一群似乎已經返回了蠻荒時代人類的出現，是它在旁觀者的眼中，最淋漓盡致的感受。儘管號稱是為了某種信仰或價值而行動，但這個群體並沒有準則或界線，他們拆解、損毀、搗碎眼前的一切設施，這些行動的背後，與其所訴諸的理想之間，並沒有任何理論上的關聯。
就像殺戮是為了孕育、或破壞是為了創造一般，行動與理念之間的矛盾與衝突，是這個群體的典型特徵。這兩天香港群眾的瘋狂舉措，讓人看到這個群體清晰的切面。
「群眾」可能是一個更應該被關注的現象。「民主」很可能只是群眾在行動時一個可有可無的藉口，而不一定是它的憑藉或動機。群眾其實可以為了任何事件而走上街頭。
「群眾」似乎是一個現代的產物，西班牙的社會理論先驅奧特加．加賽特在其名著「大眾的反叛」中，就以「大眾人」稱呼組成群眾的新型人種，他們是十九世紀才開始誕生的群體，人類藉由技術、與法律上的進步，創造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般人再也不像他們的先祖，必須辛勤地勞動，才能掙得一口足以存活的食物，十九世紀開始，普通人不再憂慮自己的經濟問題，中產階級發現他們的視野每天都在擴張，他們的生活每天都可以添購一件奢華的用品，資源似乎是永不枯竭的任其汲取，於是他們的欲望也就無限的膨脹，這樣，他們開始索取一切他們認定當得的權利，並且不認為有任何權威可以攔阻他們。
香港街頭上的「群眾」似乎就是加賽特所描寫的對象，但群眾卻可以溯自上古，且不說處死蘇格拉底與耶穌的，即是鼓譟而蠢動的「群眾」，公元五世紀發生在東羅馬帝國皇帝查士丁尼時期，君士坦丁堡上演的「尼卡暴亂」，更是著名的群眾傑作。而這場群眾甚至已經另立皇帝的暴亂，最終是由自波斯返回的軍隊予以敉平，以屠殺三萬餘人的悲劇結束。這場暴動讓寫下「羅馬帝國衰亡史」的吉朋認為，對待群眾唯一得體的態度，就是開明貴族的鄙夷。
就在法國大革命發生幾年之前，英國正在與其殖民地美國的獨立戰爭進行最後的博鬥，首都倫敦也發生了一場「戈登暴動」，原因是清教徒不滿一個擬允許徵召天主教徒從軍的法案而暴亂，最終仍以軍隊的屠殺收場。
「群眾」以集體、匿名的、甚至是無意識的面貌，登上歷史舞台，顯然是一個貫穿古今的持續現象，並不限於特定的歷史時期，更不限於特定的動因。
就如法國大革命衝入巴士底獄的群眾一般，香港的「群眾」也在聲索民主，以「民主」為名義與追求的「群眾」運動，似就與自古以來的群眾產生了區別，他們披上了一層神聖的面紗，即令他們的行動其實是一種嚴重的「返祖現象」，也就是返回到任意燒殺擄掠的野蠻人的原始狀態。
這就是如今世界各地的所民主抗爭中，最為弔詭的情境，以民主的名義，即可充當其暴力的免責令，而其暴力的程度卻在民主的保護傘下，逐日上升，直到失控或被另一個力量消解為止。
就如阿拉伯之春最終走入了冬天，「民主」往往是一種詭異的幻覺，欠缺文化與經濟等條件的支撐，民主經常只是災難的源頭；以「民主」為號召的「群眾」，帶來的很可能不是美好的、令人嚮往的未來，而是一個殘破的、難以復原的社會。
不只香港而已，全身武裝的「民主野蠻人」是這個群體的經典範式與外表，在空洞而蒼白的民主信仰下，「群眾」將一座現代繁榮的都市，竟不是變成簇新的天堂，而是敲碎成一個冒煙的廢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