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興國際機場。（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作者／張陌
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由習近平親自宣布投運，這座突破許多紀錄，可望達到上億人次／年的全球最大機場，對許多中國人而言，是民族復興的另一次標記，可是對中國之外的其餘世人，卻不過將它當成基建狂魔的另一座竿頭，早已司空見慣，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西方世界的許多評價大多如此：這只是中國獨裁體制下的產物罷了，對於西方人，寧願生活在自由與法治之下，也不會為了一件一件破紀錄的工程，而被專制的政府統治。
像一隻鳳凰展翼般的大興機場，被英國衛報評選為「現代世界七大奇蹟」之首，是世界最大的單體隔震建築，全球第一座有高鐵在航廈地下穿過的機場，亦是世界首個「雙進雙出」航廈。就算其軟體部分也毫不遜色，旅客從報到、行李托運、安檢、登機，四大關鍵環節都實現全流程自助，以及無紙化通行、刷臉登機。
可是，這一個不斷創造奇蹟、分秒都在崛起的國度，它的邊陲與周圍卻正上演著對抗它的戲碼，香港的反送中暴動，以及在台灣的大選，都以抵抗暴政、抗拒極權作為號召，在共和國即將歡慶它的七十年生日的前夕，出現在台、港的這些訴求與呼喚顯得格外諷刺。
但究竟哪裡出了問題？是中國依然在政治上嚴重地落後了，還是西方徹底誤解了中國？如果中國在政治體制上是落後的，它的這些屢次跌破世人眼鏡的中國速度與成就，是如何創造出來的？如果是西方誤解了中國，難道西方所信仰的那些政治價值，已經瀕於灰飛煙滅？
由於中國的量體太大，它的崛起對於已經引領世界近五百年的西方而言，不單只是單一國家的興起，而是文化與制度的顛覆，亦即西方所形塑的一切標準，無論是文化、社會或政治上的，都將可能被徹底改寫，這是西方日漸顯露的焦慮，而如今它已經到達了焦慮的頂點，中美貿易戰的爆發、與香港暴動只是整個西方與中國進行抗衡的序曲而已。
而中國的崛起首先顛覆的，恐怕就是以「意志」為核心的「個人主義」倫理。這個倫理的背後，都是「浮士德」式的意志哲學，猶如史賓格勒所說的，是一種「優勝者倫理」，一切都關於「我」的自我完成，以及證明「我」的存在。西方如今的民主、平等與人權的概念，都是建基於此。
但中國崛起所標榜的價值，卻完全是「集體主義」的範式，假藉儒家的宗法倫理，將每一個人嵌或編入於一個整體、使命或任務裡，個人必須服膺於一個民族或國家的理想，人的自我完成不可能自外於這個集體，憑一己之力獨自完成，因此也無法排斥國家或社會對自己的生命歷程的干涉，人權、自由與民主也就絕不是什麼不可侵犯、不可顛撲的真理。
所以，「大興機場」與「香港暴動」，只是一個歷史事件的兩個側面，一個側面是對於新秩序與新體制的崛起的歡騰與雀躍，一個側面卻是對於這個新秩序與價值的恐懼與顫慄；但它們所以同時發生，卻是事所必至的必然現象。
必須釐清的是，稱呼中國如今的體制為「極權」與「暴政」，必然是刻意的自我蒙蔽，是一種「冷戰」式的意識形態宣傳，有什麼「暴政」是史無前例讓數億人民在二、三十年之間完成脫貧？又有什麼「極權」可以創造全項目的工業體系，為全體人類謀求福祉？
中國的崛起以及迅速逼近西方經濟水平的事實，意味著西方的制度已經出現缺陷與不足，於是出現了一個替代性的體制供人類選擇，但這並不意味西方透過不斷思索與掙扎，所結出的人權、與自由的果實，可以在集體的名義底下任意踐踏，中國在完成「大興機場」這般夢幻而完美的作品後，也應戮力於思索如何解放個人的權利。
中國與西方可以相互補充與對話，從來就不是誰代替誰或誰壓垮誰，中國早已沒有輸出革命的念頭，西方亦不必鎮日想著演變中國。北京的領導人可以從香港抗爭者的惶恐中，尋思自身的盲點，但香港的抗爭者亦應看到大興機場背後，那萬眾一心的美好與輝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