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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慢下來， 讀細節 |
當勇敢成為唯一的選項
【文字/楊偉成 圖片提供/黃于洋】
從小就被悉心照顧的于洋，上下課家人都會特地接送，當時她很羨慕同學可以走路回家、擁有經過雜貨店挖寶的自由。長大一點開始坐公車，發現不管去了多遠，只要下了車走到對面就可以搭原路線回家，讓她放心開啟了冒險因子。某次到了萬華，發現對面沒有同樣的班次，回憶當時完全不害怕，冷靜地問路人方向，自此愛上了迷路的感覺。
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于洋決定上路看看這個世界，「其實出發的原因並不複雜，我只想知道那些聽到的地名與對應的傳聞是不是真的。」對當時的她來說，旅行像是把實際感受和原先想法縫合的感覺。因為知道家人必然反對，買了機票才告知母親這個決定，攔不住固執的獅子座，兩個半月的假期，一個人去了東南亞和英國，這是于洋認識世界的起點，也種下了她獨身旅行的習慣。
「世界上唯一不變的事情就是改變。」這句話似乎可以說明于洋不安定的個性，她並不覺得自己特別早熟，僅僅是提早找到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而已。回想首次的遠行心態算是輕鬆，對於旅行的意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明顯的收穫是知道自己喜歡這件事。認為旅行之於自我發生巨大改變始於19歲的暑假，訂了一張單程機票就到了印度，不把自己當作途經的旅人，以融入當地生活的態度深刻感受民情。擔心忘記當下的每個情緒，她開始用文字及照片大量記錄，「沒有一次離開應該代表失去。」她溫柔卻篤定地說著。發現一張便宜機票就從印度飛往俄羅斯，接著前往高加索三小國，再經由土耳其抵達埃及的西奈半島，認為奇蹟總出現在預料之外，不愛計畫的她會面臨的種種困難可想而知，這時她還未滿20歲。
「我其實常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辛苦，但總是很快會找到一個值得的理由。」在埃及愛上潛水，進而考取潛水執照及潛水救生員，在西奈半島的日子是她無可取代的一段回憶，住在紅海旁的沙漠，手機沒有訊號和網路，唯一的聯外道路非常窄，一不小心就會掉進海裡，為了飲用水要走上11公里，最快的移動方式是騎駱駝。在那裡，人生的選項變得非常單純，每天只要把生存的基本要件認真做好，餓了得自己捕魚，當地人教會她對大海心存感激，沒有冰箱所以不必貪心，份量夠當天吃就好；晚上看著一清二楚的銀河系，淺灘有一閃閃的微生物，手一撥全部在發亮，宛若置身宇宙之中，也提醒了自己的渺小，雖然是一個人旅行，但她知道自己並不孤獨，因為從來就不是真正的一個人。
面對眾人的羨慕或欽佩，她總是回答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熱愛旅行只是一種選擇，沒有什麼偉大的目標，甚至可以簡化成喜歡看著不同人種的面孔、聽著聽不懂的語言、吃著沒吃過的食物、呼吸全然不同的空氣就是這樣而已。
小學作文志願寫出「想當設計師」這樣特別的答案，大學選了設計系（是的，那些長途旅行都是趁著假期出發，她並沒有休學），相信設計是種能讓生活更美好的行為，雖然所學和想像中不盡相同，也曾被嚴格的教授斥責她只知道玩樂，她依舊順利畢業了。大四那年，當同學都忙著準備繼續升學或就業的時候，于洋賣了車子、筆電和一些衣服，同樣地沒有太多計畫，在畢業典禮隔天又飛去緬甸了，很像她的作風不是嗎？
最近受邀回母校對學弟妹演講，「我告訴他們，不能反覆做一樣的事情，卻期待不一樣的結果。」自認沒有更多的道理能分享，實際用雙腳踏遍世界各地的她，認同旅行是種看清自我的機會，花一段時間去嘗試和犯錯，即使最後發現是種浪費也無妨，畢竟你給了自己看到更多選項的可能。
問起有沒有什麼遺憾？「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接受美好的事物都會消逝的事實。」於是她把這幾年走過的路、發生的事、遇見的人整理成《路過：這個世界教我的事》一書，不像傳統的遊記，而是一本感性的旅行散文，忠實地記錄自己當下的感受。「旅行透過文字傳達後，即便閱聽者只得到一點點的感動，對我來說那就足夠了。」而另一個遺憾則是對家人的抱歉，在非洲那年時常無法與外界聯繫，知道對面的山頂手機會有一格訊號，來回步行4個小時只為了傳一封簡訊報平安，因為清楚自己有這個責任，「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選擇出發，但會嘗試著多和母親溝通。」
與其說旅行改變了于洋什麼，不如說旅行讓她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面對危機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對她而言，勇敢是被逼出來的，當它成為唯一的選項，你就會選擇勇敢。看過那麼多國家、走過那麼多城市，聊到理想的旅行（雖然她愛去的地方從來稱不上舒服），她始終認為態度最為重要，「你得保持好奇心，並尊重截然不同的人事物，讓自己能適應各種環境。」畢竟文化沒有高低之分，不應帶著高傲的心態去評斷別人口中的落後國家。
曾經和同樣熱愛旅行的朋友聊到，最難適應的地方其實是家，而後發覺這是一種潛意識的優越，進而開始改變自己的心態。近兩年開始和朋友共同推廣台灣冷門景點熱血復甦計畫「歐北來」，更加深了她對於這塊土地的情感。「我曾經在吉隆坡遇見一個連續旅行14年的法國女生，聽到我過兩天就要回家感到非常羨慕。」開始旅行始於對世界的好奇，如今的她更珍惜有家可回的感覺。旅行讓她學會了堅強與柔軟，而那絕對是一種無價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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