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犁夫

犁夫

頭頂上的炊煙
是不是一種表達
臘月的窗櫺上
綻放著美麗的窗花
嘴邊上的方言
算不算一種牽掛
被老繭磨亮的門栓
等待我回家
巴眼望眼
迎著一縷縷晨曦
送走一片片晚霞

老屋的火炕
有著獨特的敘說
打著呼嚕的老貓
目光有些昏花
從炕頭到炕梢
灼熱的等待
是冬月裏醒著的夢話
座鐘依舊擺動
老去的時間
還在嘀嘀嗒嗒
相框裏黑白或彩色照片
把一個個表情留下
貼著牆壁的日曆
瘦了再胖
胖了又瘦
撕扯著一句句家長話

哽咽的語調
是靈魂的悸動
眼窩裏的溫潤
是不是一種回答
離別是不可違抗的宿命
最陌生的眼神是
少小離家

拎一提包安慰上路
還有許多惦記沒能裝下
拉杆箱承受不了日夜的思念
還有隱隱的疼痛
隔著一場大雪
在山谷喊話
踉踉蹌蹌的腳步
擁抱著一壟壟枯幹的秋茬

問長問短
還有反芻的牛羊與我搭話
蹲下身子
我撫摸著生銹的老式犁鏵
我想念黃土裏的爹娘
犁鏵想念著壟上一棵棵莊稼
那一串子紅辣椒
辣醒了歲月
在幹白菜的沉默裏
我聞出了殺豬菜的味道
那只帶豁子的大碗
還帶著饑饉日子的點點油花

打探家的消息
雙手合十算不算一種虔誠
額頭貼地
跪下去的身子算不算自我懲罰
我是家訓裏的一個詞語
家譜裏的隱形排列
風霜雨雪和陰晴圓缺都是奇葩
一行行一支支
一棵姓氏的大樹上
吉祥的陽光灑滿枝枝叉叉
枝條延展著綠色
家族的故事平仄著人間情話

回家
或不回家，回不了家
都沒有那麼可怕
家是港灣
家是容納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
我的心事穿越海角天涯
夜深人靜
就擦去叮囑上的塵埃
把感恩和功名都交給老屋
然後，再次遠行
在疼痛和欣喜中不懈地攀爬

家，在心裏
路，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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