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法國外籍兵團的格言。意謂著,法國外籍兵團成員不論任何情況都會勇往直前,不怕冒險,敢於犧牲性命,只有死亡才能使這群男人停下。
有些夢想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實現,
特別是要拿青春與生命揮霍的夢想,
一旦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
當兵,幾乎每個台灣男人都當過兵,沒什麼特別的。可是,如果是到國外當兵,尤其是自願到世上最著名的鐵血軍團當兵,這就特別了。
許逢儒,離開台灣的時候,剛滿十九歲,普通高中畢業,服完了義務兵役。即使偶爾如同大多數年輕人對於未來感到迷惘,可是他的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加入法國外籍兵團。
「在朝向更好或更壞的過程中,快樂與悲慘是並存的。過程中你爬得多高或落得多低都無所謂,那並不重要,真正的重點是你要走的方向。」
許逢儒以英國作家約翰生的格言做為本書起頭,他知道當溫室的花朵躲在保護傘下的世界固然美好,但不是他嚮往的生活。成為法國外籍兵團的一員,是十七、八歲的他唯一的夢想,是他唯一想去的地方。年輕的他,想在真正男人的世界裡,闖蕩出一片天。
世上最快樂的事,就是奔走在夢想路上!
路程再苦,匍匐前進也要爬向目的地。
十九歲那年,他背著簡單的行囊,隻身一人前往法國,敲開了「法國外籍兵團」的大門,從此展開五年的軍旅生活。放棄多數台灣高中生引頸期盼的大學生活,身邊的人大多無法理解他的決定,認為他不是瘋子就是「自找苦吃」。
在法國外籍兵團裡,生死離合是家常便飯,並肩作戰的夥伴隨時可能在訓練或任務中受傷,甚至喪命。人的肉體能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訓練更加強壯,心志何嘗不是如此?
五年的時間讓許逢儒明白,在這個為了生活必須卑躬屈膝的年代,他絕不懦弱膽怯,也不隨波逐流,為了目標可以奮不顧身。夢想這條路走起來很苦,會遇到百般阻撓,但是不走,便會後悔。此書,有他的真實過往,或許有些故事,能改變你對於人生的一些看法,讓你更加信任自己,朝向目標勇往直前。
吃不飽的日常
在新訓期間,飲食並不豐盛,每天早上每個人能分到一點法國麵包、一小塊奶油,有時候是巧克力醬或是果醬。法國的法國麵包和台灣的法國麵包有著截然不同的口感,不知道到底存放了多久,如果拿這麵包敲人的頭,肯定會痛得哇哇叫。
這裡的伙食說實話並不夠維持一個正常成年人整天消耗的熱量,況且我們還得承受大量訓練,絕大多數的時候,都得忍受飢餓;也有弟兄在集合講話時,站著突然暈倒的情況發生。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食物」都變得格外珍貴。有次,下士長叫我們集合,在大家面前介紹了一條狗,鄭重表示這是他的狗,絕對不能吃牠,尤其中國人都被點名,「若是狗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是頭號嫌疑犯,準備一起陪葬吧!」下士長這樣威脅著。
我們在農場訓練時,身處荒郊野外,也沒有太多食物來源,飢餓到了一定程度,來自文明的人,都可能變得很不文明,甚至從垃圾桶撿食物。印象中,有一位烏克蘭人在整天廚房打雜結束後,在垃圾桶找到了一根長官丟棄的法國麵包――我們稱之為「法棍」,直接就在大家面前吃了起來,不知道有多麼讓人羨慕。
在兵團裡,吃飯也是門學問,即使絕大多數人都吃不飽,但仍有些挑食的人,如果吃飯時坐在他們旁邊,當他們把自己喜歡的食物吃完,剩下的你或許能分一杯羹。還有一些基於宗教信仰而不吃牛肉的印度教徒、不食豬肉的穆斯林,都是吃飯時應該「關注」的對象。
有一天我們的午餐是豬肉香腸,我旁邊恰好坐了位突尼西亞人,理論上他是不吃豬肉的阿拉伯人,但是卻看到他大啖香腸,於是我問他:「這不是豬肉香腸嗎?你應該不能吃呀。」
他當時一臉正經回答:「這不是豬肉,是大象肉做的。」
我啞口無言,雖然當下有些不明其意,直到一段時間後才懂,他並不真的覺得那是大象肉香腸,而是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只能這樣說服自己。畢竟如果不吃,沒有足夠的熱量,他將難以挺過訓練。
在這裡沒有太多實在的信仰者,有些阿拉伯人飲酒吃肉,有些人信仰上帝卻仍然偷竊行騙,會幫助別人的人很少,尤其在困難關頭,個個都是泥菩薩過江,自顧不暇,患難見真情的場景少之又少。
懲罰式行軍,直到有人倒下為止
某天,下士們突然衝到屋內,拿著湯匙敲打水壺,乒乒乓乓作響,大喊要所有人出去,我們一頭霧水,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
外頭下著小雨,我們親愛的南非同伴站在排長旁,所有士官也在場,每個長官一臉嚴肅,而我們仍不知道發生何事。傘兵中士提姆褚率先發言:「服役十多年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如果你們有誰想去上廁所,可以提報,基本我們都會讓你們去。但是剛才你們這位同袍,做了件難以想像的事。小便得在廁所,連我祖母都知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來自什麼落後國家,竟然敢在法國國旗下面小便?在場所有人都尊重國旗,我的很多同伴為了這面旗犧牲,為了法國犧牲,然後你們這群新兵膽敢褻瀆!」話才剛說完,另一下士長便狠狠往「肇事者」的腹部揍上幾拳,看起來很痛,但我們並不同情他。
排長沒有直接斥責我們,但是他對著士官們說:「你們看著辦吧。」這時候不管我們再怎麼笨,也知道我們完蛋了。
所有人一聲令下全趴到地板上,看著肇事的南非同伴,邊伏地挺身邊大喊:「謝謝,南非人。」他看起來就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不發一語,因為這時候不管他怎麼做都沒辦法彌補過錯。犯錯就得付出代價,而且是所有人一起付出代價。他如此一尿,給了士官們一個絕佳機會來整頓我們,他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體能懲罰是最輕鬆的,我內心真的希望能夠折磨到我身體極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絕對不僅僅於此。
新生士兵的房間都在二樓,總共有三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排列十多張折疊床,床前擺列好衣服的小櫃子和我們所有的行李。下士把第二個房間的人叫出列,接著去樓上將第一個房間裡頭的所有東西丟出窗外,軍隊衣服、衛生用品,包括床,所有的一切。再讓第三個房間的人丟第二個房間的東西,以此類推。沒多久,窗外便是一片慘狀,刮鬍泡如同手雷爆炸,沐浴乳混合在衣服堆裡,我們每個人都有十多套冬夏軍服、典禮用的軍常服、兩套戶外訓練的防雨服、睡袋等等東西,無一倖免,全部被扔得亂七八糟。
接著好不容易,他們不想再以伏地挺身折磨我們,給我們兩分鐘找回自己的所有行李。然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先不說很多東西被砸壞了,所有衣服全都混在一起,還有些沾上軍用迷彩膏或是刮鬍泡、沐浴乳,連找到自己的軍服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牙刷?
每個人只能儘量打包一份行李,在命令中整理行軍包,把東西全部都帶上,穿上戰術背心,背起沉重的行軍包出發強行軍。
士官們都輕裝上陣,大吼著前進。那天雖說是「行軍」,事實上卻是半跑半行,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背著包拚命跑,在荒郊野外沒有人想要脫隊,即使筋疲力盡也只能努力跟上前面的腳步。大多數人都在心裡臭罵那個南非人,隨著腳步越來越沉重,圍毆他的念頭更是油然而生。士官說我們這趟行軍將結束在有人倒下的那一刻,否則他們不會善罷干休。
由於出發時沒有太多時間做好準備,很多人連水都來不及帶,我也只有一瓶水壺的水,幾個小時後很快就見底了,考驗才真正開始。沒有吃的東西還不那麼嚴重,沒有水才是真的危險。
時間過得很慢,可是夜晚終究降臨,無盡的黑暗逐漸籠罩大地,微弱的星辰月光是少數的光源。我們不被允許使用手電筒及頭燈,在山野樹林中,沒有人清楚我們身在何處,更不知道漫漫長路的盡頭何時到達。黑壓壓的森林,再加上夜霧瀰漫,低頭得注意樹根張牙,抬頭得小心樹枝舞爪。
俄羅斯蛇眼下士時不時來踹一下我的背包,惡狠狠地瞪我,要我走路時抬高膝蓋,不要摩擦地面發出聲音,因為在晚上行軍,不被發現、隱蔽性是第一要務。
中途五分鐘休息的時候,大家累得直接躺在地上,我一躺下就進入了深層睡眠。如果休息時間可以長一點就好了,五分鐘彷彿曇花般美好而短暫,而現實竟是如此悲慘。
最終我們走了一天一夜,懲罰性的行軍終止在戲劇性的一刻――只見肇事的南非同伴倒在地上,長官不讓其他人靠近。他身上已經披上了求生毯,金色那面朝外――避免他失溫,救護車在半小時後來到我們附近,將他送醫急救。
處罰,未完待續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經過一晚操練之後,再看著太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有種劫後餘生的情緒。
南非同伴被送醫後,讓我體會到在這裡並沒有所謂「真朋友」,昨天罵他最大聲的反而是那群常和他混在一起、說英語的人。什麼同袍情誼?哪怕是再好的朋友都可能在沒人道的連坐懲罰下決裂,發生這種事只會讓原本就不深厚的交情更加淡薄。
為了繼續處罰我們,下士下令新兵不得睡在室內,晚上訓練完之後,長官會隨意指個方向,可能是遠方一、兩公里處的樹林或是山頭,指到哪裡就讓我們在那過夜,不想再看到我們。
每天有不同士官們帶隊,基本上見到法國排長的時候也不多。後來他早上找不到我們,特地問了下士長我們去了哪裡。「他們跟另外一個下士一起訓練啊!」下士長通常這樣說。
許多年之後,在退伍前夕,又遇見了當時帶我們的下士長時我才得知,原來當時法國排長並不知道我們晚上去了哪。
如果排長又細問在哪裡訓練,下士長會隨口胡謅個地點。可是事實上,我們已經在外頭行軍一整晚,而且沒有進食,等到早上繼續上戰術課。入夜後,再背著二十公斤重的行軍包,跟著下士指令行動,從晚上訓練到早晨,日復一日。
如果是真的放任我們不管,任憑我們自行睡在野外倒也不是壞事。但是這僅僅存在於美好的幻想。
事實上,露宿野外時仍須三人一組,每組分到不同的角落休息,與其他組別保持一定距離。三個人輪流站哨,站哨者必須保持警戒狀態,觀察著一個固定方向,如果有人來就說暗號。當然我們也沒有手錶,更沒有手機等等的計時工具,只能大約依照自己良心放哨,累了就把下一個人叫醒。
夜間不允許用燈,也不允許生火,不允許脫衣服鞋子,並得保持絕對的隱蔽。我們雖然有睡袋,但是也不能進到睡袋裡睡覺,最多只能把睡袋披在身上,找個隱蔽且稍微平整的地方休息。
保持不睡原本不是難事,但是在經歷一整天訓練之後,就變得不那麼容易。整夜的戒備過程中,精神不能夠鬆懈,得保持清醒,在晚上站哨時打瞌睡是最嚴重的錯誤,因為所有人把生命交付在我手中,如果怠乎職守,而讓敵人有機會潛入,自己犧牲就算了,所有戰友也可能送命。
晚上偶有突擊檢查,下士們通常喜歡半夜兩、三點悄悄潛入,因為那是人類深層睡眠的時候,精神最放鬆,一被檢查到沒能在某人靠近時迅速說出暗號,那麼整個小隊都得受罰。有次輪到我睡覺,然後下士來了,明明我沒有犯錯,而是站哨者犯了錯,可是我卻被踢了一腳,那一腳不巧踢在我胸前的FAMAS步槍上,更惹得下士長震怒,以為我故意用槍去擋,直接又給了我一槍托,痛得我眼前一暗。不過我還算好,另外一組人,就是我那位俄羅斯室友,他的肋骨直接被一腳軍靴踹斷了,當場送醫,事後還得在醫務所說是自己不小心跌倒。
外籍兵團的體罰很出名,在這裡長官是神,輕易就能讓人生不如死。被打只是小事,我們都很耐打;最痛苦的是不讓人睡覺。
經典的處罰方式是讓人大半夜去挖單兵戰壕,大功告成之後再把人埋進去,只露出一顆頭,這樣讓人在土裡待上一晚上、幾個小時,給人足夠的時間「反省」自己。有次我甚至戴著防毒面具挖戰壕直到日出,那鬼東西讓我根本沒有辦法順利呼吸,感覺自己就像被迫挖礦的犯人。
有時懲罰是讓人去找些如同腦袋一樣大的石頭堆金字塔,每一顆石頭都得放好,調整好角度,如果底下的基石沒有打好,金字塔可能在最後一刻崩塌。而且就算真的做到長官的要求,他也會找盡理由讓人繼續—加建金字塔、加大、加寬、加高,無一不可,反正就是不讓人休息。
作者簡介
許逢儒
法國兵團名 HOU
Fu。西元一九九五年出生,身高一七八公分。溪湖高中畢業後,於十九歲那年去了法國外籍兵團參軍,於二○二○年退役。五年部隊經歷,三年傘兵重型火力連,二年常規步兵反坦克部隊,並曾在非洲擔任戰鬥攝影師。退役後想成為一名演員,更確切來說是名強壯如席維斯史特龍,又能如同周星馳和成龍般喜感十足的動作演員。現在在法國蒙彼利埃大學就讀戲劇系,性格瀟灑如風,從不隨波逐流,始終向著自己嚮往的方向前進。
本文摘自好人出版《如果那是夢想,再苦也要去:前進或死亡,法國外籍兵團教我的事》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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