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樓III ──台灣閒置公共設施抽樣踏查

海市蜃樓III ──台灣閒置公共設施抽樣踏查

欣傳媒-新生活態度Xinmedia 2014-10-24 00:00



縱觀「海市蜃樓ⅠⅡⅢ」集所收錄的300多處案例,除了看得見的硬體建設之外,背後看不見的生態系統與思維模式,往往是造就公有設施閒置的主要原因,上至政府以新自由主義為前提的開發政策,或是以選舉利益為考量的固票綁樁模式,下至民代護航、黑道圍標等「回扣文化」暗盤,而那些買空賣空的政商蟑螂、外行領導內行的規劃者,巧妙地穿針引線於政黨利益之間,無怪乎「蚊子館」層出不窮,「孑孓館」蠢蠢欲動;長期如此,政府縱有活化政策,也是亡羊補牢、疲於奔命。

往上游追溯原始成因,與政府所謂的「敉平城鄉差異」、「創造就業機會」、「發展地區產業」、「提昇國際水平」政策有關,以上口號都是奠基於經濟成長的思維產物,追求富足安康的社會無可厚非,但在市場經濟掛帥的前提之下,能搏得亮麗數據作為政績才能轉化為選戰籌碼,那些無法被量化與數據化的抽象文化價值,往往被冷冰的損益報表所掩蓋。因此,在創造產值與爭取選票的基礎上推動有感政策,往往只能藉由「開發獲利」、「幸福許諾」迷惑個別族群,而許多不必要的開發甚至過度開發,往往抹去了個別區域特殊的歷史記憶,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反而流失了自身的主體性與價值觀,閒置的「蚊子館」正是典型代表,它失去的不僅是空間或稅金而已,更賠上了政府形象與人民的信任。

就實際營運及執行層面上來看,也存在著許多好大喜功的盲點,政府為了平衡城鄉差距,經常喊出「一鄉鎮一╳╳」、「一縣市一╳╳」⋯⋯等雨露均沾的口號,但一窩蜂熱潮與剪綵活動過後,許多設施的實際功能開始慢慢空轉,或與當地常民生活習慣脫節,於是留下了廢棄的游泳池、乏人問津的地方文化館、空曠無人的市場、無車停放的停車場、滯銷的直銷中心及交流中心⋯⋯主管機關事前欠缺總量管制,事後又缺乏逐年退場機制或輔導轉型計劃,導致越來越多的「蚊子館」充斥全國各處,成為尾大不掉的財政包袱與民怨。

其中尚可發現因工程延宕而閒置多年的案例,除了人謀不贓導致停擺之外,尚有督導單位不力、廠商變更設計、原物料上揚追加預算、承包商破產跑路⋯⋯等狀況,以往由廠商圍標後以最低價得標,間接導致工程品質瑕疵,致無法驗收並取得使用執照等狀況屢見不鮮,近年來雖部分工程採行最有利標決標,也推動了評鑑機制,包括選擇優良廠商、採統包方式、精進履約爭議之調解仲裁機制、善用資深公務員擔任評選委員、推動反貪腐⋯⋯等措施,但工程爭議還是時有所聞。

近年來,政策大力推動文化展演設施,因大部份經費使用於「資本門」,導至許多文化場館空有豪華硬體,卻因「經常門」過低、專業人才缺乏,導致營運開銷超過能力所及,千篇一律的樣板化展覽方式也缺乏吸引力;許多新設立的場館自身難保,無力形成區域統合的套裝行程,形隻影單、孤掌難鳴;要不就是肩負過多政策宣導或顧及政府形象,導至這種「歌功頌德館」一般民眾興趣不大。而名不符實或名過其實的館舍在所多有,加上開放時段比照公務人員作息,在經營文化場館的時間概念上與民情相左;此外,由於宣傳管道大多為公家單位內部通路,較難打進一般民眾生活,整體效能有待積極運作。

至於政府新舊機構交接後所遺留的老舊建築物,有些已劃定古蹟或歷史建物,但因缺乏經費及方向,只能任憑閒置;加上古蹟或歷史建物的保存、維護及活用存有爭議,導至修而不用、用而不專,徒損文化價值。有些原本閒置的空間為了向上級交差、為了活化而活化,往往治標不治本,導致閒置空間再次閒置;有些雖改換名稱、巧妙地進行形式上的活化,但消極運用、掩人耳目,並非良久之計。

目前中央政府雖已展開全面活化措施(見附錄一),但各縣市政府未能有效掌握轄區內的閒置清單,又要如何籌資整治?目前五都僅有少數造冊列管(見附錄四及五),許多地方上的重大案例(見附圖),連執政當局都不甚清楚而置若罔聞,而目的事業主管機關互踢皮球也在所多聞。雖然公共工程委員會曾表示將從源頭控管存有閒置疑慮的設施,無奈礙於各方壓力,被擋下的53件「孑孓館」悉數復活,監督全國公有閒置設施的公共工程委員會,在行政案組織改造後,業務將歸併到國家發展委員會、財政部和交通建設部,在政府組織改造的業務交接過渡期,相關監督機制(尚有監察院審計部)的分工若協調不良,是否會導致日後「蚊子館」益發猖獗,值得政府有關單位密切注意。

                                          姚瑞中
                                          寫於2013年九月十一日


新北市中港大排願景館




文、攝影/蔡佳穎

設施地址  新北市新莊區中山路1段與中華路3段路口
主管機關  經濟部工業局
管理機關  新北市水利局
建造日期  2010年11月起造,2011年12月試營運,2012年2月完工,3月1日開放
建造經費  約6千萬元



有鑒於都市河川被嚴重污染,環保署自2008年起,陸續推動都市型河川的改革計畫,而「中港大排污染改善暨河廊環境營造工程」,則是新北市政府推動的重要親水與清水計畫。工程全長約2.3公里,其中座落於副都心段的「中港大排願景館」,乃政府為了讓民眾了解河川治理過程而設立的建築體。

造訪當日為平日接近中午之時刻,外頭十分炎熱,躲進兩層樓的願景館吹冷氣,十分愜意,但參觀一趟下來,除了在一樓遇見的兩位管理員伯伯及2樓坐櫃檯的兩位替代役男,就只剩我們了,連貓貓狗狗的影子都沒見到。不知道是否因為此地點知名度不高,亦或是地處交通不便之區域,還是願景館本身的目標客群不如預想的捧場(展場開放至每日下午4點半,民眾下班或下課以後想參觀其實也不得其門而入),明明是明亮舒適的參觀空間,卻給人荒城之感。



1樓的公共設施狀況良好,主要佔地為男女廁所,洗手台都滿乾淨的,可見有定期清掃維護,但離建築物一些距離的地磚和腳踏車停車架則狀況不甚理想,且一樓樓層除廁所區域外,皆為半開放式空地,無妥善利用;沿著聲光互動樓梯往二樓走,便看見展區入口透明大門,推開門便迎面吹來涼爽的冷氣,可坐在沙發區觀看落地窗外中港大排之景色,空間並具有完善的照明和投影設備,以及數位多媒體的展示:透過影片動畫特效搭配聲光互動介紹中港大排治水工程,試圖讓參觀者藉由互動情境,得以了解新莊地區的人文歷史及水資源管理的環保理念,但實際上展出內容並無足夠讓人駐足的吸睛處,呈現的實質資訊亦不多,走馬看花很快就能逛完一圈,與前往此處的交通時間不成比例,不免讓人失望。

由於2011年的年底,願景館曾開放試營運3天便不再開放,引來市議員及民眾對於建館目的的質疑,隨後館方表示館內仍有部分未完工,而且整體規畫也還不夠完善,要到2012年才能正式開館啟用,所以並非沒有妥善運用、管理建築物。然而,根據自由時報2013年3月13日提供的訊息,自開館後1年,新北市議員何淑峯向水利局了解願景館的參觀人數,發現自2012年3月開幕至2013年3月,參觀人數僅8千人次,換算下來每月參觀人數平均約600人次,等於每天只有20人次。水利局則表示,目前已著手研擬多項活化方案,例如打算在願景館周邊河廊規劃親水設施,整合願景館和親水設施,成為「親水園區」,另研擬開放藝文團體租借,使願景館成為藝文展覽場所,空間利用方案最快年中出爐。

願景館所欲呈現給大眾之訊息,固然有其教育意義與價值,但如何在實質功效與所需成本中取得平衡,才能不被詬病且達到最有效的運用,是相關單位應在籌劃階段就該認真列入考量的因素,才不會讓美好初衷大打折扣,亦可提高此嶄新且完善的建築設施之使用率。


台中市大雅區忠義圖書室




設施地址  台中市大雅區仁愛路80號
主管機關  台中市政府
管理機關  大雅區公所
建造日期  忠義圖書室原本是鄉立托兒所,10餘年前興建,因無使用執照及建照、加上少子化,2007年改為圖書室。
建造經費  不詳



來到大雅忠義圖書室這天,第一眼看見的是像幼稚園門口那樣童趣多彩的鐵門,雖然上面的彩色油漆已經剝落了,還是看得出這是為小朋友們打造的大門。

大雅鄉立圖書室約212坪,藏書量為1萬4千冊左右。其所在地原本是由大雅區公所(當時為大雅鄉公所)所興建的托兒所。1998年,由於考量到其位置緊鄰機場,噪音不利幼童發展,且招生不易,因而停止使用。當時,托兒所並未領有建照及使用執照。2011年,在縣市合併之際,大雅區公所也未將該土地及地上建物轉接給市府文化局,因此未持有建照、使照的大雅圖書室,仍由大雅區公所管理。

根據聯合報記者陳宏睿報導(2012年4月9日)指出:「這個僅供60人使用的小空間,原屬於大雅國小校地,外借給區公所興建公共建物,但大雅國小本身兩千多位學生,卻因而被迫使用由大教室打通而成的「閱覽室」,學生權益受到極大影響。」

繞著圖書室外圍行走,彩色大門已經鎖上,左側通道與前面的活動中心緊緊相鄰,並且被生鏽的大鎖緊緊鎖住;這裡佔地不大,一眼望去就能將圖書室盡收眼底,甚至比某些地區的活動中心還小,又位於巷弄內的小十字路口,停車出入也不太方便,構成圖書室的必要條件欠佳。

2012年4月,另闢新址的訴求即透過立委向政府申請,而新圖書室也順勢成立,但荒廢的舊址至今仍未被妥善利用。


彰化縣員林藝文館




文、攝影/廖婉婷

設施地址  彰化縣員林鎮三民街18號
主管機關  彰化縣警察局
管理機關  員林鎮公所
整修日期  2009年獲得彰化縣警察局同意使用,2011年3月20日竣工。
整修經費  不詳



隱身在員林鎮第二圖書館後方,一座日式建築靜立在綿綿細雨之中。原為日治時期員林郡役所及街役場之官員宿舍,由於保存完整,員林鎮公所遂將之整修作為藝文展覽館之用。若非仔細尋找,埋沒在雜亂住宅區和鐵皮屋之中的員林藝文館,彷彿不曾存在過。建築本身修復良好,深具美感和歷史價值,但只能隔著庭院圍牆窺探其中細節。繞到後院,窗戶上張貼著請勿進入的告示牌,將探訪者阻隔在外。建築物本身雖然美麗,但深鎖的大門顯得態度不太友善。

台灣各地有為數可觀的日式住宅群,有些被保留,但大多數則不幸被拆除。以鹿港為例,過去改建的街長宿舍現已開放成鎮史館,用以向觀光客和鎮民介紹鹿港的歷史。反觀員林藝文館,不知是行政程序還是展覽策劃的問題,整建後只是閒置在巷弄裡,不免讓人質疑行政效率的問題。

對於歷史建築來說,消極式保存確實比荒廢狀態來得好,可是如果不對一般民眾開放和宣傳,對納稅人來說,和閒置有何不同呢?除了行政效率和積極性需要強化外,政府是否應該在古蹟保存和開放之間找到適當的平衡點呢?

博客來購書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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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瑞中(Yao, Jui-Chung)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美術系畢業,曾受邀參加威尼斯雙年展、橫濱三年展、亞太三年展、台北雙年展聯動計劃、上海雙年展,首屆集群藝術獎得主。擔任過天打那實驗體團長、楊德昌電影美術指導、非常廟藝文空間執行長。目前為非常廟藝文空間顧問,並任教於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著有在《台北生存的一百個理由》(合著)、《台灣裝置藝術》、《台灣當代攝影新潮流》、《台灣廢墟迷走》、《台灣行為藝術檔案》、《流浪在前衛的國度》、《廢島──台灣離島廢墟浪遊》、《姚瑞中》、《人外人》、《幽暗微光》、《逛前衛》(合著)、《恨纏綿》、《甜蜜蜜》、《海市蜃樓Ⅰ&Ⅱ》(編著)、《搞空間》(監製)、《萬歲》、《萬萬歲》、《小幻影》等書。
個人官網 www.yaojuichung.com


LSD (Lost Society Document)

全名為「失落社會檔案室」,為一臨時性組織,是姚瑞中老師所帶領的一堂課的學生組成,發動大學生回故鄉進行攝影踏查。參與第3本計劃的成員有30位,以國立師範大學美術系為主,另有一些自告奮勇的外系或外校學生主動參與,多數學生都是所謂的攝影素人,他們以有限的設備利用課餘時間走訪全國各地,在2013年3月至7月短短5個月內,過濾出100件閒置案例及10件活化案例,透過文字與照片忠實呈現社會發展的特殊現象,以公民參與的方式提醒社會大眾,並提供政府有關部門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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