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是一部形式大於內容的電影。大量讓演員直視鏡頭,以全知觀點直接口述角色感受及遭遇的段落,時空的拼接,虛實的錯置,種種表現手法都讓人想起「阮玲玉」。但關錦鵬與張曼玉在「阮」片中成功塑造出試圖與命運抗爭,功敗垂成的鬥士。而「黃」片卻只成就了一個湯唯。
全片描寫女主角蕭紅坎坷流離的一生,大抵可以她的一句對白總結:筋骨若是痛到極點,皮肉流點血,也就不算什麼了。
所謂的坎坷命運,說穿了全是蕭紅的自憐自殘自棄。只有痛苦可以證明她仍然存在,於是她一次又一次享受著他人眼中的苦難,而從未反抗,即使看起來是反抗,也只是預期著隨之而來的更嚴重的悲劇結局。我很難同情一個不斷刻意讓自己陷進悲劇,把痛苦當作鴉片,耽溺其中不願也無法自拔的主角。
卻也正是這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角色,成就了演員湯唯的另一部精彩作品。看似瀟灑超脫、實則懦弱厭世的蕭紅,並不很好掌握,但湯唯卻不溫不火,條理分明地表現出蕭紅的複雜性格。當她死皮賴臉在朋友辦公室裡打地鋪、在飲冰室裡花掉最後一點錢,挺著大肚子倒在長江碼頭邊一整晚,臉上的不在乎、無所謂,內裡其實隱藏著排山倒海的自卑。
特別是最後一場戲,當蕭紅在香港的醫院裡嚥下最後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湯唯的演出可說扣人心弦,讓觀眾彷彿親眼看到生命從身體裡一點一滴慢慢消逝,那個瞬間無比沈重,但對蕭紅而言卻又如釋重負。那數十秒的時間裡,我屏著呼吸,整顆心都隨湯唯而去。
我不喜歡蕭紅,但我喜歡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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