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莉燕
正當中國大陸經濟成長減緩之際，有一個過去被認為的「化外之區」，卻意外引起
關注。
那是距離上海等沿岸城市4000公里遠的新疆，是大陸與八個國家邊界為鄰的邊貿
區域。目前，每天有幾十個民族的商人在這裡交流，一天天炒熱了大陸與中亞、俄
羅斯間熱絡的邊境貿易。
就在今年9月初，這裡舉辦了第二屆亞歐博覽會，吸引了六個國家元首蒞臨，包括
大陸總理溫家寶、吉爾吉斯總統阿塔姆巴耶夫、馬爾地夫總統瓦希德、柬埔寨首相
洪森、哈薩克總理馬西莫夫、塔吉克總理阿基洛夫等。
來到這遙遠的邊疆荒漠中談邊貿，就不能不認識最引人注目的當地代表人物、野馬
集團董事長，人稱「中亞邊貿教父」的陳志峰。
![]()
大收藏家〉巨樹化石、天外隕石、汗血寶馬匯集一園
在還沒見到陳志峰前，許多賓客早被他特殊的經營方式與在地風格吸引。
來到烏魯木齊市區、鯉魚山上的新疆古生態園。這個園子，只對特定國際貴賓開
放。在《遠見》採訪前一天，柬埔寨首相洪森剛來參觀過，隔兩天，前英國首相布
萊爾（Tony Blair）也到訪。
如何稀奇？走進去就知道！150根存活於自侏儸紀時代的巨樹化石區，根根矗立聳
參天，穿越這片上古植物遺骸的「林子」，彷彿回到恐龍年代。
另一邊，成人雙臂也無法環抱的巨大隕石，懸空置於大腿般粗的鐵柱上，高低錯
落，綿延不絕，也不知有多少。這些來自北疆阿勒泰草原的黑鐵隕石，輕輕一敲
「鏗鏘！」充滿金屬質感。
不遠處，傳來馬嘶聲。一匹匹脖頸細長、馬耳直挺宛如兔子的名駒，剛做完晨間運
動，神態寧靜一派貴族氣息，眼中洋溢著靈性。
令訪客驚奇的是，傳說中可日行千里、跑後流血汗的「汗血寶馬」，就這樣出現在
眼前，每一匹都有血統證明書，價值上千萬台幣。
巨樹化石、天外隕石、汗血寶馬，匯集於一園，這些收藏，正是全部屬於一個人，
野馬集團董事長陳志峰。
出園越過馬路到一棟高樓，乘電梯的地方是九樓，再坐電梯往下到一樓是地面，這
才發現，整座大廈倚山而建，設計十分巧妙。這些巧思，也同樣出自陳志峰這位新
疆傳奇人物之手。
外貿生意〉跨越34國，年淨利1億美元
有關於陳志峰的傳聞特別多，其中還包括一則勇退歹徒的軼事。
有一次，陳志峰在哈薩克收購一批廢鋼鐵，返回中國時，路上遇到五名歹徒來搶他
的貨。押車的同伴一看對方身高1米8以上，個個兇神惡煞，全都嚇呆了。沒想
到，個子不高的陳志峰衝上前去一陣猛打。結果不到五分鐘，所有歹徒被撂倒在
地，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實際見到「中亞邊貿教父」本人時，第一眼令人錯愕。陳志峰身穿T恤，腳趿拖
鞋，甚至有點不修邊幅，與想像中的英雄有點不太一樣。
濃密的一字鬍上方，雙目仿若睡眼惺忪，但談到商場競爭卻閃過一絲銳利，殺氣一
顯即逝，洩漏了他不是普通人。
他所執掌的野馬集團，外貿生意跨越34個國家，並在毗鄰新疆的中亞諸國均設有
辦事處，中國政府每次到中亞辦商展，均委由野馬集團負責一切。小道消息稱，野
馬甚至掌握了中亞外貿所有的地下交易。令人不解的是，有能耐與34個國家互通
貿易，但陳志峰卻不會用手機傳簡訊。
野馬集團已連續三年為新疆外貿出口的冠軍，也是中國民營進出口企業前三名。
2011年，營業額50億元人民幣（約新台幣232億元），淨利1億美元（約新台幣
29.3億元）。 從事中亞邊貿20年，陳志峰累積了不小的勢力。他的人脈，直通中亞各國元首，
與黨政高層稱兄道弟。據聞，奧通巴耶娃（Roza Otunbayeva）在2011年底卸任吉
爾吉斯總統之前，陳志峰私下裡稱呼她「姐姐」。而野馬集團在2004年向哈薩克
出口了2800萬條福建生產的內衣褲。會見該國總統納札爾巴耶夫（Nursultan
Abishevich Nazarbayev）時，陳志峰是可以這樣開玩笑的：「貴國平均每人穿我兩
條褲子。」
政商勢力〉產品出口中亞的總經銷商
中亞各國高級官員到新疆參訪時，多半不去住大陸政府安排的友誼賓館，而通常是
下榻陳志峰開設的野馬國際商務會館「馬廄」。
除了中亞各國政要信賴他，中國知名企業若想把市場拓展到中亞，野馬通常是首選
的合作伙伴。
2008年，聯想集團將IT產品在中亞5國出口的總代理權，交給了野馬，野馬也迅
速將幾千台聯想的電腦、印表機銷售到了哈薩克。
今年9月3日，來自成都四川外銷鞋城的上百家女鞋工廠，與野馬簽署了合作協
議，冀望借野馬之力，加大成都女鞋出口至中亞。
有意進軍中亞的台灣企業，趁著參加9月第二屆亞歐博覽會的機會，在當地人介紹
下，也紛紛踏出了打進野馬集團外銷網絡的第一步。
擁有如此的影響力，難怪會被稱為「教父」，但在創業之路上，陳志峰曾經一無所
有，出生入死。
教父崛起〉曾一無所有，經歷幾度出生入死
「我原來是窮孩子，」接受《遠見》雜誌獨家專訪，陳志峰說。他出生於新疆最北
邊、阿勒泰地區的漢人家庭，只有外祖母是朝鮮人。從小在貧苦的山溝裡長大，沒
考上大學，先後當過兵、鑽工和報社的美編和攝影。
為了想多掙些錢，1991年，陳志峰開辦了野馬商場。彼時，正是鄧小平南巡講話
之前，全中國都在夢想致富的年代。那年，他28歲。辭掉了報社的工作後，籌借
了2、3萬元，南下福建、廣東，將款式比較新潮的服裝引進家鄉阿勒泰。敢於標
新立異的他，不但把商場裝潢得耳目一新，廣告打得鋪天蓋地，顧客如流，很快就
賺到錢，成為百萬富翁。
但1992年他第一次做跨國生意時，卻虧掉了所有的錢。當時，哈薩克東哈州州長
邀請陳志峰到當地開店，本以為是穩賺，卻發現，事情沒有想像中簡單。產品賣掉
了，錢卻沒有回到陳志峰手中，因為財務大權被哈薩克的合作方把持。
吃悶虧的他，只得黯然回到中國。「我知道，很快，我又會回來，」陳志峰很快擺
脫沮喪，春節的爆竹一放完，他再度前往哈薩克。這次他觀察到，哈薩克積存了大
量的毛皮和廢銅爛鐵，而中亞各國都急需麵粉、白糖、酒精等民生必需品。
邊貿祕訣〉找出差異性的互補，才有利基
從過剩與匱乏，陳志峰琢磨出了邊貿的祕訣，這個祕訣主導了他往後20年的成功
之路。
「邊貿就是尋找差異性的互補，找不到互補，就找不到市場，」陳志峰說。例如，
他用大陸生產的7公斤白砂糖，換一張哈薩克羊皮。經過1個多月的奔波，他累計
用1000噸大陸的白砂糖，換回了哈薩克數十車的皮毛和廢銅爛鐵，這些貨物一轉
手，便在大陸賣出高價。
以貨易貨，這種原始的交易方式，不但能賺取差價，還能規避貨幣匯率風險。「那
時候的生意真好做，錢真好賺，」陳志峰手下第一大將、野馬集團常務副總經理張
濤回憶，當時一公斤麵粉在大陸賣3毛2，能和蒙古國換一張羊皮，拿回大陸能賣
70元人民幣，200倍以上利潤，可說是暴利。
此外，1根中國蠟燭1毛2，10根可換一斤哈薩克山羊絨，倒貨回新疆，能賣100
元人民幣，從1塊2變100元，價格是天壤之別。「當時做邊貿，只有傻子不賺
錢，」張濤說。
儘管易貨貿易一本萬利，然而，與陌生國度的外國人打交道，在漫長的邊境線上來
回奔波，吃苦是必然的。1000多公里的路，陳志峰和張濤往往要走五、六天。路
況不好時，一會兒不是車掉到深雪裡，就是輪胎爆了。沿路也只能買黑麵包果腹，
導致陳志峰有很長一段時間，看到黑麵包就冒胃酸。
貨物和人員被無端扣壓、出入海關總得留下「買路財」、遇到不守信用的人等，陳
志峰也沒少過。
窮的國家比較沒誠信，陳志峰卻能看到亂世求財的一面：「中亞國家的組織不太完
善，但正因為不完善，才有商機。」
直到2002年，外貿情勢丕變，哈薩克為保護本國資源，禁止出口有色金屬及農牧
資源。野馬只得緊急改弦易轍，反過來把中國的輕工業產品出口至中亞，照樣把外
貿做得有聲有色。
十年前，在大陸已被淘汰的黑白電視機，到了中亞國家，卻是搶手貨。野馬便和杭
州第二電視機廠聯手，並從印度引進機殼，運至哈薩克的前首都阿拉木圖組裝電視
機，結果一舉在中亞地區售出50萬台，穩穩抓住了中亞的電視機市場。
運用同樣的模式，2004年起，陳志峰大量引進中國的零件，批量組裝電冰箱和冰
櫃。同此時，野馬外銷至中亞的內衣褲，排到了大陸單項產品出口的第四名。如今
的野馬，有五大類產品出口至中亞：服裝、鞋帽、日用品、機械、工具機電。這五
類在哈薩克，95％是來自中國大陸，亦令野馬連續五年獲得「十佳外貿企業」。
了解民情〉淵博的中亞知識，奠定成功
能在中亞地區長久做貿易的另一個祕訣，就在於對這些鄰近國家的歷史文化、民俗
風情有著透徹的了解。「雖是企業家，陳志峰對古文化的了解很深，」中國科學院
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黨委書記副所長田長彥說，與陳志峰幾次互動，他淵博的西
域及中亞知識，不輸權威人士。
很少人知道，夜深人靜之際，正是陳志峰翻閱大量資料、學習他國歷史文化的時
間。「如果不了解一個國家，是很難和他們維持長久的貿易關係的，單純在商言
商，效果未必好，」陳志峰坦言。
集團做大了，陳志峰眼界看得更高，2008年開始，他在貿易產業鏈的上下游布下
重兵。從一個生意人，進階成為一個文創人。
「以文化介入高端領域，也是一個貿易手段，」陳志峰說，野馬集團雖是以外貿起
家，但在發展的過程中，文化將帶動野馬再一波大的發展。
因此，他前後花費了3億元人民幣（約新台幣13.9億元）興建了新疆古生態園，
從各個角落買入巨樹化石和隕石等。
問他，為何是蒐羅這些？因為陳志峰發現，這些全孕育於古代新疆，是祖先留下來
的稀世珍寶，善加保存，表明了他對這片土地的尊敬。
近幾年來，陳志峰一邊把穩定成長的外貿事業交給弟弟、野馬集團總經理陳強，一
邊組織了一群頂尖的攝影家，到中亞拍攝各國風土人情。
藝術細胞濃厚的他，還到各國開辦過攝影展，並成立新疆古生態園，帶動了新疆文
化與周邊國家的交流。
野馬狂人〉堅信做生意人之前先做人
外貿主業不做，跑去搞文化，看不懂此舉的同業，視陳志峰為特立獨行，他也從此
被冠上「野馬狂人」的稱呼。
陳志峰卻堅信：「做生意人之前，先做人。」如今在談判桌上，陳志峰會先和中亞
商人探討對方的歷史文化。感慨於一個外國人竟如此了解自己國家文化的中亞商人
們，常毫不猶豫在合作書上簽字。
躍為新疆外貿龍頭，野馬仍不斷轉型，從外貿訂單轉為國際工程訂單。哈薩克總統
廣場，面積達750畝，這樣規模的廣場在全世界沒幾個，便是野馬集團代表大陸和
德國公司合作在哈國建設的國家級工程，而廣場所用的材料全部來自大陸。
商場作風更是不乏膽識和氣魄，陳志峰這個中亞外貿教父，彰顯了這個化外之區的
生存之道。
【本文摘自遠見雜誌10月號；更多文章請上遠見雜誌網：www.gvm.com.tw】
【2012遠見華人企業領袖高峰會，敬邀入席！網址：http://www.gvm.com.tw/event/2012summit/index.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