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見老同學,散別前留下一張舉起一個年份的手勢合照,原來自最後一遇,大概是放榜——離開中學校園——將近十年。記得中學時實地考察需要坐船出海,老師語重心長予我「將來入大學出社會見再多人,你最好嘅朋友都喺中學同學」,是一語成讖還是一言真理都好,客觀的事實是,這群人共享了同一個時間和空間(time and space)。
回程時一直想起馬嶽的一篇文章,出自2008年的《本土論述》,其中一個部份回應梁文道在皇后碼頭事件中給林鄭的一封公開信「時間站在我們這邊」。馬嶽以三點指出梁文道的結論過份樂觀,認為就算時間到了年輕人的一邊,屆時時間變了,人又變了,根本無法肯定時間站在了「哪個」我們這邊。今日回看十多年前關於香港的討論,每次看除了不勝噓唏,其實都再擠不出任何感想。結論是世界變了樣的,我們也無法嘲諷筆者目光短視,誰知道世界這麼快。而過去十數年並不乏香港前途的學術爭辯,就算結論有了,世界依然平行向前,於是有些文章觀點確實預言如冥冥,但也因為冥冥,所以冥冥注定了只能是個正確的預言。
馬嶽的文章最令我想足一程車的,是文中最後的比喻:兩個中學同學,同學甲品學兼優,「是所有同學的模範」;同學乙關心社會「很可能被視作某種社會和教育問題看待」。比喻最後預(喻)視三十年後,甲乙在示威現場相遇,甲因主動對話大獲社政經好評,乙則在一個星期後寫了三篇題為「時間最終會站在我們這邊」,「終有一天時間會在我們這邊」和「時間其實早已不在你們那邊」的文章。
(頭盔戴好,成個比喻唯一無法類比的,是沒有人成為權力。但確實大家感嘆「對話」一個晚上的post-中年徬徨,有人寫了一篇文章“see what am i doing bruh”。)
我們很常用「世代」「時代」的標籤去定義一代人,Gen XYZ、嬰兒潮etc,在梁晃維求情說我們是「被咀咒的一代」前,「被時代選中」的概念大詞大概我們已聽出耳繭。確實這群人共享了相對上類似的時空,例如香港人相對上更可能讀過馬嶽這篇文章,但這個「相對」無論以甚麼作劃界,或者從不重要。
我想像是一群海龜孵化而出,甫入大海就遇上海嘯,那麼這群海龜相對上較少可能回到motherland。但若聚焦這群海龜,撇除共同的客觀因素,時代就不是開脫的理由。如果一個時代成就一個時代,那換言之,時代不曾,也不會成就時代,因為我們沒法為這個相對的時代概念劃界,時間從沒有站在任何人一邊,也站在了每個人身邊。常說「歷史會判我們無罪」,但結果很可能是歷史上有一群人說「歷史上會判我們無罪」。每隻海龜能否回到應許之地,取決於每隻海龜遊多了幾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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