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地方法院今（29）日下午審理剴剴遭虐致死案，傳喚台大兒童醫院主任醫師呂立出庭作證。他以示意圖搭配經後製處理的傷勢照片，說明剴剴身上至少有42處嚴重傷痕，情況駭人聽聞。當提及陰囊處新舊傷口時，他數度哽咽表示「好痛！真的好痛」，也直言「殘忍，虐待，都沒辦法形容」，並指出「他（剴剴）生命最後3個月，一定非常痛苦」。
這是全案開庭以來，首度由專業醫師完整說明剴剴遺體的傷勢狀況。當庭展示的示意圖密密麻麻地標註著多處受創區域，不少女性旁聽者紅了眼眶，部分旁聽者甚至落淚。傷勢的真實照片僅提供法官、檢辯雙方及國民法官觀看，參審素人神情嚴肅、全神貫注。呂立更直言，「若我是他（剴剴），一定好害怕，沒有人來救他，這是教科書等級的凌虐」，多位旁聽者聽聞後情緒潰堤。
呂立今天在庭上表現如同檢方的關鍵證人，庭末法官詢問時，他還補充1歲多孩童不可能會說五字經，當場反駁涉案保母的說法，也認為以一歲多幼兒的語言能力，「就算說『我要吃飯』都很難」，更遑論模仿複雜的罵人話語。涉案的劉姓姊妹與律師團隊幾乎無力應對，選擇不提出詰問，亦未對呂立的證詞提出質疑。
呂立身為檢方申請的專家證人，指出他依國際醫界慣用的TEN-4-FACEsp指標判斷，剴剴符合其中7項。他的傷勢遍布頭頂、臉部、耳朵、脖子、軀幹、臀部與腳底，總數高達42處，且全部都為明顯虐待傷。他說這些傷大多出現在死亡前一個月之內，包含舊傷與新傷夾雜，例如頭頂與兩側額頭出現大片瘀青，為外力撞擊造成，絕非自撞。呂立表示，曾見過有攻擊傾向的幼兒會撞牆，但「不會自撞到瘀青、出血，因為本能會怕痛」，此說直接否定劉氏姊妹聲稱剴剴會自撞的辯詞。
呂立細數耳朵遭掐的痕跡、臉頰與嘴角、脖子大片傷痕，研判可能是遭勒壓或貼附異物後撕扯造成。左肩胛骨骨折和大片瘀傷則像是「遭車禍壓過去」，可能源自強力綑綁、拉扯或毆打。他指出，腹部的瘀青也顯示出遭到大力搥打或掐捏。
呂立說，剴剴的遺體傷勢「族繁不及備載」，有些深層傷口產生白色結痂，表示皮膚已無法自行癒合，指甲雖未被拔除，但甲溝有明顯虐待痕跡。此外，臀部因營養不良變得瘦削，出現多重皺摺，而最讓人痛心的是陰囊部位的新舊裂傷。他表示，該處為極為敏感的區域，「拔1根毛都會痛得要命」，單是看到傷口照片就令人不忍。他也強調，孩子不可能自行抓傷該處，質疑是否遭外力侵害，導致反覆性裂傷。
針對剴剴頸部一道明顯刮痕，呂立指出，即便真的是劉若琳指甲劃傷，「也不是一個合格保母應該做的事」，保母應隨時修剪指甲，避免刮傷孩子皮膚。而當投影幕呈現剴剴頭部CT掃描的圖像時，全場肅靜。他指出下排三顆牙齒已斷裂，還有一顆連牙根都不見，需極大外力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害。他研判可能遭「老虎鉗拔掉或湯匙敲斷」，但因缺乏明確證據無法確認。他補充，剴剴沒有蛀牙，因此不可能是牙齒自然脫落。
更重要的是，這些斷牙對應的上排牙齒，形狀完整、沒有磨損跡象。呂立強調，從來沒看過幼童能「磨牙磨到牙齒整個磨斷、不見」，如真有這種案例，「可以寫成醫學論文」，再度駁斥劉氏姊妹所稱的「剴剴習慣性磨牙」說法。他感慨地說，這是他參與鑑定以來，記錄傷勢最多的虐童案例之一，「每個傷的背後，都是精神虐待」。他展示剴剴送到涉案保母手中前的生活照，說道：「我們不能講名字的那個小孩，胖胖肉肉肥嘟嘟的，看起來多開心多好玩！」他呼籲審判人員與辯方「記得他開心的樣子，接下來就不是了」。
呂立接著播放多張事發期間的照片，包括剴剴在凌晨遭綁、被塞進家具縫隙的影像。他語氣沉重，不解為何孩子深夜未在床上，卻被「綁成頭臉除了口鼻都包住」，直言「殘忍，虐待，都沒辦法形容」。當他談及「你會有什麼感受？這是什麼照顧？他被綑綁了4個小時！我都不想算綁了多久」，並形容綁法將身體對折，「這是保護嗎？怎麼睡，怎麼換尿布」，更諷刺說「照顧者很辛苦，半夜不睡覺。」
最後一張照片，是剴剴死亡前3周僅穿尿布、神情呆滯地望向遠方。呂立說「這是我看到他最後身影，然後就是解剖」，從影像中可明顯觀察到營養不良所造成的虛弱體態。他指出「我們常說非洲難民只剩1個脹脹的肚子，他連肚子都脹不起來」，這是因為肌肉與脂肪都已流失，雖未完全斷食，仍導致身體機能崩解。
呂立指出，剴剴在劉氏姊妹照顧下的三個多月裡，身高、體重與頭圍從原本介於50至85百分位，下降到僅剩15%，死亡送醫時體溫僅攝氏24度，「這是放了多久，沒人關心。」他最後語重心長地表示「若我是他，一定好害怕，沒有人來救他，這是教科書等級的凌虐，被迫提前結束生命」，從照片看出剴剴眼神中充滿恐懼，「他應該不懂自己為何要被這樣對待」，可見其精神狀態早已極度崩潰。
庭後面對媒體詢問，呂立坦承作證時情緒激動，強調對「那位不能說出名字的孩子遭遇」感到不捨。他表示，本案是他和醫療團隊鑑定過最嚴重的虐童案件之一，「傷勢蠻多、遍布全身」，雖然心中充滿同情與悲痛，但他強調整場作證仍秉持醫學專業，僅依照傷痕佐證事實發言。他苦笑說自己「有用衛生紙」，希望大眾明白，他們所揭露的「只說出剴剴（遭遇）一小部分」。
今天傍晚庭訊結束後，劉姓保母姊妹被押上囚車準備返回看守所，外頭由「剴剴戰士」自稱的媽媽網路社群成員手舉標語激烈抗議，喊出「保母殺人，絕不寬貸」，一名成員眼眶泛淚地說，開庭時瞥見剴剴全身傷痕累累的影像，還有被綑綁的畫面，「把小孩綁好幾個小時，大人都受不了，真的太殘忍了！他才1歲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