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首批四位因「47人初選案」被控「顛覆國家政權」的前立法會議員──毛孟靜、郭家麒、譚文豪與范國威──於服滿四年刑期後,踏出赤柱監獄,筆者的心情既歡欣 — 他們終於可以與家人相聚;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喜交集 — 他們是否仍會被監察與審查。
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就足以讓一個人年少的激情與青春的夢想被無情消磨;更足以在一個社會,悄然改寫何謂「言論自由」的含義。
獲釋,真的是終點嗎?官方宣布:四人依法服刑期滿,即可獲釋回家,禁制令不再束縛他們的行動自由。表面上看,這是「法治下的正義」。然而,他們早已被剝奪選舉權、被取消公民資格,未來無論參與任何公職選舉的可能,都被鐵板釘釘地否定。
更何況在「國安法」的陰影下,任何一次公開演說、任何一場小型座談,都可能成為他們「再度審查」的引線。在這個制度裡,「出獄」或許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戰,是如何在無形的法律框架與持續的社會監控中,重建參政、參與、表達的勇氣。
回顧「47人案」:民主空間的系統性收縮顯然易見。2020年,香港民主派為備戰立法會選舉而舉辦初選;政府將此行動定性為「顛覆國家政權」,47人先後被捕入獄。這場司法行動,並非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一場政治與法律高度交織的測試:當「政治參與」被列為刑事罪名,民主制度還剩下什麼可能?
從一開始的逮捕、羈押、審訊,到最終的量刑,一切都在向社會傳遞同一訊息──任何非官方認可的政治組織,都可能成為對政權「威脅」的藉口。四年光陰,足以讓一座城市對「公民社會」的容忍度,悄悄打上問號。
而案發以來,美國、英國、歐盟等國先後譴責並對相關港官實施制裁,稱此舉為打壓民主、侵犯人權。北京與港府則強硬反駁,堅稱所有程序均符合法治,指責西方「干涉內政」。
筆者由此觀察到,國際壓力對北京固然有一定威懾,但同時也被用作收緊內部話語的理由──「外國勢力抹黑中國」,成了凝聚國內民意、鞏固統治基礎的工具。當「外部壓力」成為內部動員的旗幟,民主空間只會更加縮緊。
當4人出獄時,獄門前曾經的抗爭夥伴不再浮現;取而代之的是少數新聞工作者、法律義務人員匆匆的足跡。街頭少了「連儂牆」,茶餐廳少了熱烈討論,即便在網路上,也鮮見敢於公開發聲的評論。
筆者聽到有朋友在私底下說:「其實,表面上街道無人抗議,但我們都在心裡抗議──只是沒人敢大聲。」這種「人人鎮靜卻各自恐懼」的氛圍,比任何鎮壓都更冷冽。
在筆者看來,「47人案」的記憶絕不能被輕易抹去。這不僅僅是一場關於個人命運的司法審判,更是一段關於香港民主空間逐步收縮的歷史。將這段過程透過口述、文字甚至藝術形式加以留存,能讓下一代明白,言論自由並非理所當然,而是來自無數先行者的奮鬥與代價。
同時,筆者認為,在當下任何大規模公開集會都可能面臨高壓審查的環境中,微型公共空間的營造便顯得尤為重要。或許是社區中心的一場座談,或許是校園裡的一場讀書會,抑或是網路上一個閉門的討論群,只要能長期持續地進行理性對話,就能在夾縫中保有多元意見的碰撞。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規模討論,其實正是民主意志的涓滴累積。
與國際社會保持連結亦是不可或缺的一環。香港公民社會的韌性,需要被更多世界友人看見。透過與國際人權組織、海外港人社群的對話,不僅可為香港的處境帶來更多關注,也能讓我們在言語與行動上獲得支持與鼓勵。唯有在全球範圍內發聲,才能突破本地空間日漸收窄的困境。
或許,四年的牢獄磨去了他們的青春,卻無法抹去那份對自由的執著;或許,制度愈收愈緊,言論愈少愈寂,卻無法讓思考成為禁忌。
獲釋,不代表民主結束;沉默,也不代表認輸。筆者願與仍在香港的同胞共勉:在壓抑之下,我們依然要記得如何呼吸;在困境之中,我們依舊要點燃那盞微光。唯有在黑暗中不忘照亮,民主的火種才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重返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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