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應來
清晨散步至廣場,竟然發現有幾個人在踢毽子。遂走近前仔細觀看,那些五顏六色的毽子在空中翻飛出靈動的光影,煞是好看。
毽子,在百度有固定的釋義:指底部帶圓托、插有羽毛的踢擲玩具,起源於漢代,發展於南北朝,現代已經發展為競技專案,並融合了足球、排球等技術特點。
提起毽子,前幾年在故宮博物館欣賞到一幅明代的《嬰戲圖》,今日回想起來,畫中頑童踢毽的姿態,竟然和廣場上人們踢毽子的身影有幾分神似。那些插著雞毛的小物件在晨光中上下左右地翻飛著,時而如燕,時而如螢,時而如蝶,時而又似一只只自由翱翔的雛鳥。
小時候,母親把形狀好看又硬實的公雞毛清洗乾淨,晾乾,從櫃子裏翻出兩枚銅錢,用針線把公雞毛和銅錢固定在一起,一枚毽子就做成了,便是新年時候最好的禮物了。
其實,在古時候,踢毽子就已經不再是宮廷的專屬娛樂專案,而是逐步走向了民間,玩法也越來越精巧。到了宋代,便已經是踢毽子的“黃金時代”了。
踢毽子是一部流動的民俗史。《帝京歲時紀勝》裏說,冬至後“士庶之家,小兒踢毽子,日以為常”。那時的毽子講究“一毽知秋”,用新收的公雞毛紮制,底座嵌上銅錢,踢起來叮噹作響,一不小心,用力過度,也會踢得腳趾生疼,但是依然樂此不疲。如今看著小店裏售賣的各種各樣的毽子,不由得想起小時候母親為我做毽子的情景,頓時心生無限感慨。那是一個年代的印記,更是人們追求美好嚮往的渴望。
後來,老舍在《四世同堂》裏也寫到,祁家小子踢毽子“踢得忘了年月”。在那些動盪的歲月裏,毽子的翻飛成了苦中作樂的慰藉。簡單的快樂,乾淨的慰籍。如今,公園裏的老人們踢毽子時,仍愛說“慢慢來,急不得”,腳尖起落間,藏著順應自然的智慧。所以,我更喜歡觀看老年人踢毽子,他們往往會踢出更多的花樣,那專注的神情,那不服歲月的韌勁,那身心都緊張又放鬆的快樂,實在讓我看得著了迷。
劉侗在《帝京景物略》中記載了北京民間踢毽子的盛況:”楊柳兒青,放空鐘;楊柳兒死,踢毽子。”由此可見,踢毽子也是一種季節性很強的民俗活動。《燕京歲時記》更是詳細記載了毽子的製作方法:“毽子者,墊以皮錢,襯以銅錢,束以雕翎,縛以皮帶。”
於是,突發奇想:在街邊或者廣場的一角,或者早市夜市的某個角落,擺一小攤,專門售賣各種毽子,如遇知音,便與其暢談毽子的來龍去脈,豈不是落在光陰故事裏的一個小亮點?
踢毽子不僅可以消磨時間,還可以鍛煉身體,不僅是茶餘飯後的娛樂活動,更是一種古老的文化傳承。20世紀80年代,踢毽被列為全國比賽專案。2011年花毽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23年毽球納入第十五屆全運會群眾比賽專案。北京”踢毽二十四式”包含轉身、迴旋等高難動作;天津”地趟毽”則融入翻滾、劈叉等地面技巧,堪稱”足尖上的芭蕾”。明代袁宏道曾言:”毽戲雖小技,然可以觀人之巧拙。”踢毽子時是要求”心到、眼到、腳到”的,講究身心合一。而我是一個注意力不集中的人,一枚毽子在我手足之間,往往是三兩個回合便落地。所以,在袁宏道眼中,我定是一個拙人了!
拙人歸拙人,每日清晨和午後,我依然喜歡去廣場觀看人們踢毽子。因為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枚枚羽毛在飛舞,更是一種生活哲學的體現,一種文化的飛翔史和文化基因的延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