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動詩畫‧對抗黨國教育

啓動詩畫‧對抗黨國教育

民報 2015-12-03 00:00

台灣當代新一波公民意識的覺醒,從洪仲丘案、318太陽花運動到反黑箱課綱運動,面對態度強硬的政府,人民選擇走上街頭,表達訴求;回溯1970年戒嚴的台灣,當時是高壓權威的黨國教育體制,處處都是反共抗俄、殺朱拔毛、保密防諜的標語,前台北市立大學視覺藝術系教授蘇振明沒有帶領孩子走上街頭,反而從美術教育著手,為一群孩子們進行右腦的革命,啟發孩子主體性的創意並展現在詩畫上。

走進《童詩開門》美術教育展,宛如坐上了時空隧道機,重返到1970年代的一堂創意美術課。牆上一幅一幅畫作是蘇振明書房中珍藏43年的兒童詩畫手稿,也是他20歲時任教於淡水水源國小的教學成果。
蘇振明表示,這是43年前,他秉持創意美學教學對抗傳統填鴨式教育的教育成果。「這是台灣藝術教改的第一代文獻成果展」他強調。
40多年以來,這一疊一疊畫作檔案隨著蘇振明搬家打包,如今,這些水源國小的兒童詩畫作品,再度被掀開,重現在眼前。蘇振明說,太陽花運動,他跟著學生一起站在街頭抗議,後來,他看到18歲高中學生站出來反課綱,比他還積極,讓他萌起掀開保護40多年的檔案,不應該把過去美學的種子放在口袋裡,因此,才有今天詩畫展的展出。

大牧童和一群小村童的集體詩畫創作
「哇!到哪裡找這一群天才?」蘇振明解釋每一幅畫的創作背景,一邊說著,如果到鄉土教育中心看展,你一定會這樣問。
事實上,以大牧童自居的蘇振明帶領一群小村童,這群學生,有的甚至連自己的名字可能都寫錯。當年的他們可能買不起像樣的蠟筆與水彩,但每一篇詩畫作品,吐露出他們率真的童心。

面對黨國教育思想,蘇振明禁止學生作文書寫下八股式結論:「我們要反共抗俄,解救水深火熱的大陸同胞…」;「在高壓教育體制下,雖然忠黨愛國的非人理性無法改變,但是教師可以從孩子的心靈改造。」蘇振明說,在黨國教育的戒嚴時代,國民小學的語文、社會和美術課的內容傾向於國家主義的教條,缺少兒童本位的自主學習,但是透過他的創意與努力,保護孩子的想像力,啟發孩子自主性的學習,正是所謂的反轉教育,也是他推動人本藝術教育的理想。

策展者蘇振明教授揭露1973~2015珍藏43年的美育成果。


詩畫展場透過創意裝置鼓勵觀眾掀開1970年代台灣戒嚴期的黨國教育。
啟動詩畫教學 對抗黨國教育
15歲以前的蘇振明,讀書考試每次都第一名,每學期都領國民黨的獎學金,因出身嘉南平原的佃農子弟,放棄台南一中就讀台南師專,接受黨國師資培訓。
他,想當中小學老師,唯一管道是接受師大或師專的嚴格培訓;17歲開始,他接觸藝術與「存在主義」。開始反思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因此對生命價值有重新的省思與確認,更對教科書與一條鞭師範的教育體制萌生起許多疑問,從背書考試的乖乖牌學生,開始翹課去畫畫,讀存在主義,變成被教官列管的學生。
20歲開始當小學老師的蘇振明,他說:「我無法修改黨國教科書,也無法反課綱,在教室內,我以我的教師權,用藝術、想像、創造、思考,翻轉黨國教育,啟發兒童自主思考,釋放右腦的想像力和美感原動力」。
1971年秋天,他初任教職的水源國小遭受「貝絲颱風」侵襲,日式校舍全毀,從此師生進入為期三年的流浪教學階段。當時,沒有教室、沒有課桌椅,土地公廟、田野溪流,成了他為村童上美勞課的地方。這樣艱困的背景,開啟了他牧童經驗的鄉土教學,更促成了他推動藝術與人本教育觀的重要關鍵。
他告訴學生們:「反共抗俄跟你們無關,我們要回到今日台灣,畫你所見!寫你所想!」

蘇振明引導兒童詩畫創作,從練習說一句誠懇的心靈語錄開始。從生活去觀察,每天說出一句發自內心、簡短有意義的話,從孩子的童言童語發現詩的種苗。「我相信心靈解放,詩畫之泉自然湧現。也因此從水源學生的每日一句心靈語錄,成為童詩創作的起點。」蘇振明說。
接著,藉由從「假如我是太陽」等提問,啟動孩子假設性的想像力,並透過畫筆,圖畫日記的書寫方式,培養右腦的視覺思考與左腦的語文寫作能力。

《假使我有一雙翅膀》詩畫作品展現鄉村學童探索世界的慾望。

1973年國小六年級的吳榮將元朝馬致遠的《天淨沙》古詩改創成純真有趣的詩畫。

除此,他與學生從朗讀近代詩人楊煥的童詩,感受其中的節奏和韻律;並從體會中國古代詩人如何布局,營造意境,再讓孩子根據生活經驗自行改創,結果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創意表現。
「從孩子自我創作中,包括遊戲詩、風景詩、天象詩,只要是發自內心有感覺的事物,都能入詩。」蘇振明說。

身為台灣兒童詩畫教學的開創者,蘇振明說,這種衝撞僵化教育體制,始終離不開他40多年的教學生涯。原本只是熱愛美術和文學的國小教師,初任教師是一個包班制的教師角色,但也因此催生結合生活體驗、自然觀察的語文寫作和圖像表現的統合藝術課程。

蘇振明指著詩畫展展出的一幅一幅畫,他說,原本粗暴的孩子開始寫動物詩之後,便建立關愛昆蟲與動物的情誼,原本容易動怒與人衝突的孩子,透過心情詩轉移情緒的衝動,進而昇華內省的能力。

蘇振明說,有一位寫出《假使我有好多頭》的學童,創作後領悟到不要幻想一個人擁有好多頭做好多事,還是該乖乖地善用上帝給的一個頭。還有一位54歲的李同學,已經從由郵差職務退休,拉著他的手說:「我把童年寫詩畫畫的經驗,變成退休後撿漂木玩雕刻的興趣。」這些兒童詩畫為這群孩子埋下美學種子。

從教師崗位退休後的蘇振明說,1970年代熱情灑下的種子,歷經40年,終於發芽了,而傳承兒童詩畫教學的是一位當年他任教於水源國小的隔壁一位女學生,張素妹依循蘇振明的腳步,也成為一位國小老師,並從事兒童詩的創作,蘇振明說,這隻斷線的風箏,已經接上線了。

《爸爸的鬍子》圖文生動的描繪父親粗獷的容顏。

1974年出版的《兒童詩畫選》收錄了蘇振明指導的淡水兒童詩畫
作品,如今這本書已成為兒童文學的研究文獻。

40年的藝術教育生涯,蘇振明將生命的價值落實於藝術教育,自稱為「全民美育」園丁的他,反觀台灣新一波公民意識的覺醒,談到沸沸揚揚的課綱爭議,蘇振明說,課綱調整的精神應是重視學生自主學習與自我思考,而不是在字數上計算修改多少統與獨的課文內容,另外,家長的角色與親子關係是兒童成長的第一個苗圃,家長不該只是給孩子念雙語學校,更不是讓孩子死背四書五經、論語等,重要的是給孩子一顆獨立思考的活腦袋,因為腦袋革命比知識累積更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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