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電影】年輕氣盛。

黑手黨 2016-04-23 11:25

　　本文同步發表於《USEXY尤物雜誌073期》

　　當你呢喃著……

　　吉米望著令他驚奇的小女孩，赫然發現自己才是真正輕忽而致誤會的人，雖然「Q先生」一角讓他紅透全球，但真正使他抽離現實的，是他以為厭煩的名聲；這才警醒，高處果真不勝寒，寒冷的，是夜裡驟然只剩自己的庭園，但偏偏那個稍縱即逝的畫面牢牢揪住雙眼。

　　我會這麼說，雋永，無它。

　　幾乎可以這樣說了，這會是今年我第一部的年度十大，一場我們都曾「年輕氣盛」（Youth）的青春，以及怎樣都不復清晰的回憶。

　　著實訝異了，這電影，很少看到一部電影將應該剩下臭皮囊的年老詮釋得那般悠然與顫抖，卻不令人厭惡，反而沉迷其中，確實沒有人早就準備好面對老邁，發現時不我予的時候，往往已經老態龍鍾，但人在那個階段更想要去證明一點什麼，關於自己、關於成就、關於豁達、關於存在。

　　關於呼吸。

　　人都會老，年華老去以後剩什麼能握在手上？幾十年前想追卻沒敢行動的女孩？多年前想爬卻爬不上去的床？前陣子還聽得見卻不想演奏的曲子？抑或，只是一場你早認定是虛無的浮空而行？到最後，佛列德可能只有手中那張糖果紙，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宛若呢喃、彷彿節拍，和著空氣與溫度飄離，也隨著視線與山河落回凡間。

　　像突然驚醒在阿爾卑斯的度假山莊裡，擴散於人群的樂音，留下一眸眸同樣出神的放蕩。

　　那樣的人生實在是放蕩的，可我羨慕於那般蕩漾。米克執著於打造今生最後告別作，他和編劇團隊一再游移在胡同巷弄裡，就是只差一句話都可能讓整部電影毀掉，他的年歲比那群年輕人看得多太多了，他想像得到的體悟也遠較他們高深許多，遑論影片氣氛的營造，他確實擁有過輝煌，但在謬思女神布蘭達面前，他卻像個頑童，只想引起她的注意、只欲勾起她的笑容，只要她能拍完這部電影，人生不再有所遺憾。

　　他蕩漾在曾經有過的芬芳裡，八十歲了，還像個小男孩一圈一圈地轉著。

　　吉米知道全世界都曉得他扮演了紅透半邊天的Q先生，每個人看到他都只想到Q先生，他飾演過的其他角色都成了背景，漸漸地，他不喜歡讓他出名的角色、不喜歡人們只看見那套機器人裝甲、不喜歡螢幕裡的虛構人物，他想讓世人看見真實的他，卻怎樣都遮掩不去早已深植人心的刻板。吉米知道他這輩子或許再也擺脫不掉Q先生的陰影了，漸漸地，他也習慣跟盲目的人們應和，反正只是遺憾。

　　他蕩漾於過度迷惑的香氣裡，三十幾歲，卻像個老頭子般淡漠。

　　佛列德輕輕揚起嘴角，如浮雲般的虛華其實都不曾存在過，不管「生命的最後一天」、抑或Q先生，他以自己創作的「簡單的歌」來抵擋所有可能侵吞心靈的誘惑與惡念，恐怕只有這不再指揮的作品，才有繼續存在的價值，那款價值似乎崇高，但在可怖的現實面前竟無比脆弱。

　　他與米克爭辯人情義理，朱利安湊上來說的那句話，卻狠狠打醒了身為雄性生物的他們。即便活到這個歲數，翻雲覆雨的想像依然足以扳倒可能早就平靜的心窗。

　　那就是男人，即便是走到生命盡頭不遠處的男人。

　　雖然我有點害怕、因為太過真實，但「年輕氣盛」裡的種種蘊含誘惑的畫面，乃至細語呢喃，甚至默然不語，全部都像撲掃而過的旋風，一再吞食我心底那份應該無法觸及的空虛；不說話的觸碰正是最適合訴說的語言，透過指尖與肌膚，按摩師就能讀取佛列德的內心，那不是特殊能力，而是觸及之處僅剩這般規律的生活必然。

　　那樣的真實反而像虛構了，可是，虛構偏偏是慣於使用文字的人最真摯的熱情，多麼諷刺？到底諷不過導演透過布蘭達的話自嘲電影世界的狗屁，和寂寞。看不清這個迅速轉變中的世界，寂寞只會更寂寞。

　　不可諱言，環球小姐赤裸現身時，每個人瞳孔都跟兩位老人一樣放大，那短短幾秒鐘的瞬間，他們彷彿再度年輕起來，雖然不再有赤裸裸的慾望，一抹青春肉體還是像春風般撫慰心靈，似乎比林間的自然界指揮來得誘人，又比攀上懸命高峰更加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