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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趟○○,因為父親說,精神科太奇怪了只看一下怎麼能知道情況?所以被載去了母親朋友推薦的,所謂百大良醫的診所。就像是個耳鼻喉科其實,問診的方式也差不多。他的聲音很沉我常常聽不到,然後記錄是用打字的方式。他問我可以請爸爸進來嗎?我說請他進來幹嘛?他回答,請他進來了解我的狀況。我想,我不是可以被信任或是掌控自己狀況的正常人,所以失能的需要監護人。
我爸進來講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然後說我藥吃多了一直睡需要調整。然後醫生當著他的面問我有想死嗎?我只能模糊的回答不想(哪一個做子女的能在父母面前說出自己的自殺意念?)然後直接要求看我的傷口。我覺得被架空了,所以過程中開始吃起早餐,後來沉默尷尬的氣氛使得父親自己說願意出去讓我比較好講。
「你知道你做這些事會讓父母有多傷心嗎?」父親一走,他問。
不知道的話我何必瞞這麼多年?
然後是同樣的就醫動機的陳述,說到我女友時,他問我何時認定自己是蕾絲邊的。我當下覺得這個措辭說不上的怪,後來才知醫生的教會執事身分。
我問他覺得我是什麼病,他回答了borderline,我想我們不用再見面了。一百九十元,領藥,下週還要再去,買我父親的安心,簡直是個笑話。下午直奔學輔諮商,再確認了一次自己離borderline 差多少。
「borderline 有九十九%都會自傷。」
「所以他們覺得女的,自傷,borderline 這樣嗎?幹我根本可以收集第三個(診斷)。」我說。
人格不是病,但醫生打算用大把的藥壓抑這種往各種疾病邊緣溢出的特質。滿氣的,因為我真的以為診所會是可以談又兼開藥的,一個突破現狀的地方,但顯然不是。
我爸說著他怎樣怎樣不信任大醫院等等,駁斥我不是這領域的專家(但跟他比絕對好許多),然後堅持我停掉○○的診。
我想起與學輔諮商師的對話。
「他找到了一個藉口(照顧我一事)。」
「但你要找個辦法讓他介入不然他的焦慮會讓他用其他的方法介入。」
事情至此像是多了個負擔,被緊緊禁錮。我爸對我念著做人不要非黑即白,人家醫生就算沒有很像我們一樣「接受」同性戀又沒什麼,一個人有很多面向等等等......車程上我安靜不語,閉起眼來裝睡。腦中有些當年出櫃時他說的話和畫面浮動,他說人要「自然」才會有人喜歡,但真正排斥所謂非主流的大概是說話者。我不夠孝順,也不夠堅持,搖搖晃晃的覺得做人怎麼樣都不對,但也過了被曲解就耿耿於懷的年紀。
好多事情都是這麼類似,我是個同志,胖子,反政府,物質濫用,嗑藥的精神病患。以上這些不代表我活得不好,只是剛好眼前的人沒有辦法容納我這種形狀,所以我不否認我自私。走向主流隱藏自我是死,張揚己身暴露脆弱是死,橫豎都在往死裡去,無人的時刻頹倒無法動彈,連拿刀的力氣都消失,爛泥一般想被戳爛。
本文節錄:【精神病手記:反覆自殘的三年自述】一書/下圖來源為時報出版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