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圓故事6 (志工/薛雪娥)
我因緣際會走入安寧病房擔任志工,一晃眼也好幾年了。其實安寧病房和其他病房真的很不一樣,要進來這裡擔任志工是要經過特別訓練的,但即使上完課,進入病房真正面對死亡的場面,還是有許多志工會打退堂鼓。目前留在這裡的多半是中年人,畢竟對沒有歷經太多人世滄桑的青少年來說,要面對死亡還是會有過不去的心理關卡。
多年前,曾有病人離世,遺留下年輕的太太和三個小男孩,孩子當時都還小,最大的讀國二,最小的也只有國小三年級。即使住到安寧病房就是有心理準備,但最後的時刻到來時,太太還是全身癱軟坐倒在地,大的兩個小孩子都呆住了,病房中除了醫護人員忙著處理後續事項的聲音,就只有最小的孩子哇哇大哭,聲嘶力竭讓人心慌。
一旁有人勸阻他:「不要哭,要勇敢,不可以哭喔!」國小三年級的孩子遭遇喪父之痛,身邊沒個可以倚靠的親人,他又怎麼能不哭呢?哭泣傳達出的是他面對死亡的恐懼。我先把兄弟三人帶到休息室,讓其他人先去忙著收拾病房和整理大體。
小弟弟還是哭個不停,我把他抱入懷裡,說:「沒關係,你哭吧!這裡沒其他人聽見,哭出來沒關係。」他就這樣在我懷裡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哭聲慢慢轉小變成了啜泣。「你會怕嗎?」我問懷中的小男孩。他點點頭。
「你爸爸就是睡著了,」
我說:「他辛苦了很久,現在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我們讓他好好休息好嗎?」
我帶著三兄弟的手回到病房,他們再看到的父親面容是平靜的,像是睡著了而已。那一夜,兄弟三人陪著父親,我陪著兄弟三人。一如任何時候,當志工的我們,能對病人和家屬做得最好的,就是「陪伴」兩個字。
「幾乎所有人都是在住進安寧病房後,才開始重新審視人生。」
後悔自己太努力工作了、後悔沒向身邊的人說道歉、
想做總以為有時間而一直沒去做的事、想去喊了一輩子卻沒出發的地方...
「生本來就不平等,死才是平等的。」
人各有命,但面臨死亡時我們的選擇都是一樣的,
關於家人、關於愛人、關於夢想、關於遺憾、關於放下。
感謝這些已啟程的故事,讓我們了解更多生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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