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投入自閉症社群運動,有亞斯教母之稱的花媽(卓惠珠)可以說是女性注意力缺陷過動症的代表人物。她長年活躍在臉書社群上,幾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樂於分享自閉症相關知識。花媽在她類傳記式的書寫中曾經提到她確診注意力缺陷過動症,對她的生活有明顯影響。
她小時候個子矮,坐第一排,常不知道為什麼老師的藤條就甩過來到她腳上,長大後回顧,應該是老師在警告她分心了。還記得小時候要去上學前,常常花時間在找制服的領結、找帽子。國中的時候則是在找制服的腰帶,這些都是生活中常態性的焦慮。不僅如此,注意力缺陷過動症特質對其原生家庭也有影響。
衝動和過動特質影響家庭關係
根據花媽觀察,她的母親也有注意力缺陷問題,家裡常常一團亂,她對媽媽的印象就是經常處於慌慌張張的狀態。爸爸則是有許多想法卻一生不得志,比較讓她害怕的,是爸爸生起氣來非常可怕!
爸媽對於成績表現沒有太多要求,給予她們兄弟姐妹很自由的成長環境,像是小時候每天給五元,一元買豆漿或米漿,兩元用來吃早餐,剩下的兩元可以看二十多本香港漫畫。或許也是因為這樣開放的成長環境,花媽的注意力缺陷過動症特質沒有被壓抑,小時候也沒有成為讓她頭痛的問題。直到她當了母親,因為兒子確診自閉症,在陪伴兒子就醫的過程中意外發現自己有很強烈的衝動特質,也因為成長過程中的事件讓她罹患憂鬱、焦慮、強迫和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 花媽曾經提到她確診注意力缺陷過動症,對她的生活有明顯影響。(圖:Shutterstock)
回顧自己的前半生,即便生活中遭遇重大事件,花媽依然我行我素。像是原本在韓國定居,孩子是要留在韓國就學的,但因為母親突然過世,花媽想要回臺灣照顧爸爸,當時完全沒和先生商量,就自行決定回臺了。後來也直接單方面要求先生一起回臺灣,原本的雙薪家庭瞬間變成單薪,經濟馬上面臨困難。
在子女教育方面,花媽很後悔突然把孩子丟進全是韓文的環境裡,事前都沒跟他們溝通,兒子有分離焦慮,大哭大鬧維持約半年。花媽回想起來,她在生涯中許多重要轉換時刻都沒想到要預先告知和溝通,這對需要穩定的輕度自閉症者來說是很大的傷害。也因為如此,花媽的孩子曾經幾年不跟她說話,她大概花了兩、三年才挽回親子關係。除了她的努力之外,這樣的改變也得利於心理師及特教老師的幫助。
充滿行動力與過度投入
花媽的衝動特質非常明顯,成長過程中常常出現想到就要立刻去做,包含結婚都沒有跟任何人討論過,決定要舉家從韓國搬回臺灣也沒有跟家人討論過。類似這樣的行動力、執行力成為她學生時期重要的標誌,再加上獨特的領導氣質,讓她在許多學習階段成為同學中的領袖、班級和學校的重要幹部。此外,思緒快速跳躍也充分展現在花媽的日常生活中,無論是開會、演講甚至是閒聊,都有可能出現無限發散的狀況,讓與她互動的人感到挑戰,因為短時間內會有大量的資訊不斷湧入。
我們常會在研究中和輔導案例中看見有注意力缺陷過動症特質的人對於自己有興趣領域的事務過度投入,對於自己覺得無聊的事情提不起勁,一再拖延擺爛,這樣的狀態在花媽的生命歷程中也再次獲得印證:她想做的事可以做到無敵好,沒有興趣的事連碰都不想碰。
但是衝動帶來的過度專注,也讓花媽很容易短時間內對單一事物過度投入,大腦持續高速運轉而讓身心疲憊。服用藥物治療能讓她適度的慢下來,但是這樣的慢反而讓她感到沒有效能,因為過去那些快速思考的能力被藥物減緩了,整個人的思緒雖然比較平穩,但是行動力也降低了,服藥後的穩定反而成為焦慮的源頭,因為想做但做不到的感覺非常難受。在花媽身上也會看見過動/衝動特質帶來的副作用,在人際互動上的影響特別大,很多朋友因此疏遠她,這讓在乎他人的花媽特別痛苦,多年的積累也讓她的身心出現影響。
覺知覺察與專業協助下的成長
隨著年紀增長,花媽自認覺知覺察能力已經比年輕時進步許多,這樣的覺知覺察也帶動她調適的能力,讓她有機會更能即時意識到情境中的資訊,適度的調整修正。認識她特質的人會願意跟她說真話,接納她特質的人就會願意持續待在身邊,繼續來往,她心中對這些人是感恩的。
經過多年和各種專業人員互動的經驗,花媽發現,不同專業對她的問題皆提供不同面向的支持。舉例來說,心理師可以一段時期陪伴她面對一個問題,提供她整理的機會;精神科醫師在用藥治療上的協助是最立即的幫助,讓她能身心穩定。而這些年幫助她很大的,還有身邊從事特教工作的朋友,他們除了提供花媽心理支持,也讓她學習到許多自助與助人的技巧。
▲ 心理師建議花媽,當她想做和想說什麼,就要緩三分鐘,後來慢慢變成三小時,之後變成三天。(圖:Shutterstock)
面對衝動的特質,心理師建議花媽,當她想做和想說什麼,就要緩三分鐘,後來慢慢變成三小時,之後變成三天。這個策略對花媽來說是有效的。在心理師的提醒後,花媽習慣在講話前在手心寫下「慢」,這也讓她表現得比較慢,也察覺外界對自己的慢反應是比較好的,經年累月就慢慢成為她的習慣了!生活中至今都沒怎麼取得平衡,一樣就是喜歡的就拚命做,不喜歡的連碰都不碰。最常表現出沒耐心的情境是排隊,凡是需要排隊的地方,花媽都不去。直到現在,很多時候別人講話,花媽照樣會插嘴而不自知。偏偏她又是社群的意見領袖,旁邊的人不太敢糾正她,所以仍舊常常會不斷插話,顯然需要改變的地方還有很多。
對善於在網路社群上活動的花媽來說,雲端的知識浩瀚無垠,是她充實知識和學習的主要來源。幾年前在沒有加入組織前,她的確會為了龐大的求助者而過度花費時間在處理別人的問題。但很幸運的,在好友提醒下,近年來她也學習到與他人分工合作的重要性。對花媽而言,她清楚知道自己不喜歡行政庶務,這類工作就要交給擅長的人經手處理。現在的她主要負責發想倡議的事情,她也認為這樣需要創意、天馬行空的工作很適合自己。除了在生活中經由經驗更認識自己以外,花媽的老朋友也常肯定她願意面對錯誤和修正調整自己,花媽認為這是這些年來自己可以持續成長的原因。
過去花媽的父親只要看她閒著沒事幹,就會認為是懶散的表現,於是她長時間投入工作,讓自己處於忙碌的狀態,只要閒下來就會有罪惡感,她認為這是原生家庭教育帶給自己的影響。這樣的生活狀態,若缺乏組織就會出現混亂,做為母親的她經常會帶著孩子東奔西跑見識不同的事物,也讓孩子缺乏安定的感覺。花媽認為自己很幸運,成長過程中,無論她怎樣惹事,她的爸爸媽媽始終相信她不是一個壞孩子!花媽把這樣的身教運用在自己的為人處世上,當環境當中有人做出怪異的行為時,她會選擇相信他是不知道還可以怎麼做,而不是故意這樣!
本文摘自商周出版《ADHD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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