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護理師朱涵妮前往大林慈濟醫院停車場接確診病人時，嚇了一跳。救護車裡，竟然只有一位五歲的小女孩，獨自跳下車來。「怎麼沒有家人陪妳，妳會不會害怕？」涵妮看著資料上寫著母女同來，忍不住問了小女孩。
「不會。」小茹（化名）答。年紀雖小，卻顯得相當鎮定，她依照護理師的安排進入病房，沒有吵著「要找媽媽」；就連護理師幫她抽血、放置軟針時，告訴她「不能動喔」，她也非常配合。一般小病童聽到要打針，總是害怕掙扎，有時還上演全武行，得緊緊抓抱著哭鬧的孩子，連哄帶騙才能完成任務。但是小茹不一樣，她不哭不鬧不喊疼，直到扎針後，眼角才默默地流下淚來。
原來小茹媽媽先被篩出確診，前天已被送到大林慈濟醫院，相隔一天，小茹才被送來，院方也迅速安排母女同住一間病房。然而小茹的冷靜、勇敢，早已傳遍護理站，大家更把她當寶貝般照顧著。
這梯次的確診小病人，除了小茹，還有另一對母女，孩子只有十個月大。護理師楊家嘉趕緊向社工師求助，「有沒有什麼可以提供給五歲和十個月大女孩的益智玩具或是繪本什麼的？」楊家嘉擔心孩子即將在病房待上好一段日子，會太無聊，若吵到媽媽沒得休息，肯定影響病情。
▲ 大林慈院護理師利用手套，自製成公雞氣球，安撫八個月大的確診孩子。（圖：楊家嘉提供）
初進病房，楊家嘉探問小茹，妳在學校最喜歡玩什麼呢？小茹說，溜滑梯啊。「可是我變不出溜滑梯，那妳還有沒有喜歡其他的？」
「我喜歡畫畫。」小茹答。
「好喔，這好辦！」
護理師原先想募的是二手玩具或繪本，但沒想到，隔天一早，社工師王淑鈴竟帶來全新且用心挑選的粉紅豬佩奇著色本、彩色筆、蠟筆、紙黏土等玩具要給五歲的小茹；還挑了彩色甜甜圈造型的固齒器，要給十個月大的芸芸（化名），且全是她自掏腰包採買的。王淑鈴也有個一歲大的女兒，聽到小朋友確診特別不捨，一下班便去挑玩具，好讓小小孩住院期間能消磨時間，家長則能喘口氣。
小女嬰芸芸仍需喝沖泡牛奶，朱涵妮護理師從自家帶來快煮壺送進病房，方便媽媽隨時煮水。楊家嘉說，還有位護理學妹一聽說有「小病童」，便去夾娃娃機夾了兩隻唐老鴨絨毛玩偶，讓他們送給兩位小小孩。十個月大的芸芸抱著幾乎跟她一樣大小的唐老鴨，笑得開心；媽媽說，這是她人生中第一個玩偶，很感謝醫護團隊！不愛吃飯的小茹則在乖乖把飯吃光後，也獲得小唐老鴨，每晚抱著入睡。
護理師們還發揮創意，大家面紅耳赤地吹起防疫橡膠手套，把手套變成氣球，再把紅膠帶黏在手指處當成雞冠、黃膠帶貼黏成雞嘴，在圓滾滾的兩側畫上翅膀，前方加上圓亮亮大眼睛，就成了「大公雞」造型氣球，讓小茹和芸芸拿到時，又驚又喜。
待在醫院的時間總顯得特別漫長，小茹很快地畫完著色本，護理師朱涵妮趕緊上網找圖案，熬夜為她特製專屬繪圖本。隨著一日日熟識，小茹每天都很期待護理師姊姊進病房，總是盯著時鐘，不斷問媽媽，「姊姊為什麼還沒有來？」一見到護理師進門，便迫不及待拿著畫圖本分享本日最新傑作。楊家嘉看著小茹總是在「著色」階段，便鼓勵她：「那妳來畫我，試試看。」
「可是沒有圖案，我不會畫。」
「可以，妳可以，妳畫畫那麼厲害，妳一定可以。」
沒想到，這鼓勵一發芽，小茹竟然開始畫出人物！住院期間，她畫出各種人物，有長髮、短髮、有高有矮、還有穿裙子的，她突飛猛進，不再需要著色本了，連媽媽都驚嘆。
終於盼到即將出院的曙光，小茹卻難過地跟媽媽說，「媽媽，我很想要出院，但是出院後就見不到姊姊們了，怎麼辦？」她頓時陷入兩難。媽媽把小妹妹的心聲告訴護理師，家嘉安慰小茹：「妳要平平安安出院啊！出院後，妳們還會回來看醫師、回診，到時候我們再見面！」
楊家嘉得知小茹喜愛蠟筆小新，找了其他護理師一起合資，上網買了蠟筆小新套組，有小背包、水杯、碗、筆記本、筆、隨身酒精罐等送給小茹，小女孩超開心，楊家嘉卻別有用心。因為小茹媽媽曾告訴她，妹妹不愛喝水、不愛吃飯，所以家嘉跟小茹約定，「妳喜歡蠟筆小新對不對，可是妳要答應我，收到後，要常常用它，OK 嗎？每個禮物都有意義喔！妳看到水杯時，要多喝水；拿起筆，就可以畫畫寫字，以後上學要認真喔；小背包讓妳把所有文具放裡面；出院後，有蠟筆小新的碗陪妳吃飯，要多吃點喔。」在距離出院僅剩的那兩天裡，小茹連醫院便當裡的飯，都要裝到心愛的「小新碗」裡吃呢。
小茹和媽媽出院後，護理師持續電話追蹤關懷，也問小茹有沒有乖乖吃飯、喝水，媽媽說，「有喔，提ㄉㄧㄠ ㄉㄧㄠ（臺語，緊緊拿著），上學還要帶去學校，裝水、吃飯都一定要用蠟筆小新的杯碗。」讓護理師們大呼，真是值得了。
又過了一個多禮拜， 小茹和媽媽回診那天，陳信均醫師在防疫病房Line 群組中放送：「妹妹回診嘍！說很想妳們喔，趕快出現吧！」專責病房清零後，四位還在休假的護理師們，立刻放下手邊事，火速衝回醫院，「因為要當妹妹的榜樣，答應了，就要說到做到，兌現我們的承諾。」楊家嘉說，那天也是小茹和媽媽第一次看到大家的廬山真面目；之前在病房，醫護包得像太空人般，小茹只能憑藉著每位護理師的眼鏡來認人、記名字。這回終於見到姊姊們本尊，還能一起合照，開心極了。
那天，護理師們也意外遇到芸芸一家人回診，「整個相見歡，超開心！」楊家嘉說，只是沒有穿上隔離衣帽，十個月大的芸芸竟認不得姊姊們，眼神充滿怕生的恐懼，完全不讓抱。沒想到，芸芸只認穿上隔離衣的她們，護理師們笑說，「走啦，我們去換隔離衣，這樣妹妹才會讓我們抱！」
本文摘自心靈工坊《疫起面對，我願意！：新冠蔓延下的人物放大鏡 慈濟醫療以愛戰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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