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311大地震七年後的重生紀實
【金田一溫泉】
旅館暗夜，座敷童子趴趴走
鬧鬼的旅館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在岩手縣二戶市金田一溫泉區有家「綠風莊」，正是日本知名的鬧鬼旅館，經常有過夜客人談論「昨晚看到座敷童子。」客人沒因此卻步，反而人氣愈來愈旺，都抱著期待又害怕的心情入住。
何謂座敷童子？妖怪專家多田克己在《日本神妖博物誌》一書解釋：「座敷童子是精靈變身成小孩子的樣貌出現，雖然會做些不討喜的惡作劇，但同時也受人喜歡，會為家庭帶來繁榮，而一直被流傳下來。」
前幾年造訪遠野的故鄉村時，鈴木村長幫我導覽遷移而來的曲家民居，每一座都有數百年歷史，當時曾聽她說，「座敷童子就是喜歡住在像這樣歷史悠久的房子，曾有借宿學生凌晨聽到小孩子的腳步聲，老人家說那是座敷童子在嬉鬧。」
「王小姐有興趣的話，今晚可以留下來住宿。」突然受邀住鬼屋，我一時不知所措，萬一晚上真聽到腳步聲怎麼辦？
但鈴木村長接著講，「幾年前遠野有一棟老房子遷到宮城縣某公園作展示，幾位遠野人去造訪，進屋後，天花板突然飄下粉紅色紙屑，大家心有靈犀地一致認為，那是座敷童子表示歡迎。」
座敷童子他鄉遇故知，就開心地灑了紙花。聽完這一段故事，我對座敷童子改觀了，而且更加好奇。
兩年前透過工藤小姐的安排，成功入住座敷童子出沒的綠風莊旅館，辦check in時，我故作淡定，但內心興奮澎湃。那天用過晚餐之後，旅館主人五日市洋跟我聊聊他家的座敷童子。
「首先要說，當地許多人家都有座敷童子，通常不會知道座敷童子的來歷，但我家的座敷童子比較特殊，我們知道座敷童子是我家祖先的靈魂。」
「西元一三四二年，正是南北朝時代，我家祖先是南朝的人，被北朝打敗逃亡隱居在此，有個名叫龜磨的六歲男孩病亡，臨死前告訴家人『我將保護家族直到未來』。」從此家族祭祀早逝的龜磨，並相信他化為座敷童子守護家族。旅館旁邊有一座「龜磨神社」，就是家族就近祭祀龜磨之處。
「我的家族歷代是地主，二戰後開放農地，無法再靠收田租賺錢，為了謀生，一九五○年祖父開始經營旅館，慢慢的，有不少客人跟祖父反應，說看到了座敷童子。」
「嗯，你問在哪裡看到嗎？在『槐之間』，就是現在我們坐著的這個房間，就是這個位置。」五日市先生伸手比了自己右後方。
我默默地倒吸一口氣，座敷童子會不會正站在那兒聽我們聊天？
「每一個在槐之間見過座敷童子的客人，日後皆飛黃騰達，男的事業成功，女的嫁給有錢人。消息傳開後，更多人想來住一夜了，水木茂先生也曾來過幾次。」水木茂就是著名的妖怪漫畫《叩叩叩的鬼太郎》作者，傳說他能看見妖魔鬼怪。
「自古傳說，心無邪念的孩童較容易見到座敷童子，或是性格老實、沒有慾望、心懷感激的人也可見到。有時座敷童子不現身，而是拉拉衣角、扯扯頭髮，或者給客人做豬鼻子，有點嚇人又不致於恐怖，以惡作劇方式表現他的存在。」
「嗯，你問我自己有沒有看過座敷童子嗎？老實說，很遺憾，很多客人看過，告訴我座敷童子的模樣，但身為旅館主人的我卻沒見過。」
五日市先生坦言，他一直對這件事感到遺憾與不解，直到水木茂先生告訴他，若座敷童子讓主人見到，代表準備要離開了；座敷童子若離開，家道便會中落，所以見不到也是好事。從此他才釋懷。
正如先前所悉，座敷童子只願意居住在歷史悠久的老屋，過去的綠風莊正是南部曲家式的傳統建築。但二○○九年發生火災，老屋損毀嚴重，不得不重建，大家都擔心座敷童子會不會因此離開了，幸好二○一六年五月重新開幕之後，陸續有客人反映「看到座敷童子了」，五日市先生與喜愛座敷童子的人都鬆了口氣。
「火災當天，家人與客人們都平安無事，我們認為這是座敷童子的幫忙。還有客人告訴我們，看到了座敷童子走出來，跑到隔壁神社。」
「嗯，你問我座敷童子在火災後有改變嗎？似乎更活躍了，現在不只是出現槐之間，還整間旅館趴趴走，不一定會出現在哪個房間。曾有客人說，看到三十多位座敷童子在他房裡手牽手合唱童謠『卡莫脈』（かもめ，海鷗），我們在猜，座敷童子帶了朋友回來湊熱鬧。」
旅館內展示著許多出現白點的「靈異照片」，也擺著客人帶來送給座敷童子的玩具。五日市先生打趣說，「過去收到的禮物是竹蜻蜓、陀螺，近年收到的都是皮卡丘或HELLO KITTY，不知道我們家的座敷童子玩得習慣嗎？」
本文摘自《日本岩手，掌心上的奇蹟旅程──發現36個美景裡的感人故事，一起學會生命的堅強》 /時報文化
作者：王曉鈴
艋舺人，資深記者，走過世界三十多個國家，造訪日本約五十回。過去喜歡探索沒去過的新奇地點，現在更愛深度的舊地重遊。去過岩手縣六次，2011年311東日本大地震過後為岩手寫的報導，曾被「岩手日報」引用作為鼓勵災民的文章。著有《日本珍奇廟》。
